过短短几分钟,福利莱先生便使得玛特儿向他承认她就是他的劲敌德·拉木尔侯爵的女儿。
“事实上我并不是什么米什莱夫人,”她说道,脸上立时又现出高傲的神气,“说出来也没有什么。因为,先生,我本来就是来和您商量如何才能使德·拉·韦尔奈先生脱离监狱的。首先,他之所以犯罪不过是因为一时糊涂,他枪击的那个女人也已痊愈。其次,为了疏通打点下面的人,我可以立刻拿出五万法郎,甚至再加一倍也可以。最后,我本人以及我全家,为了感激救出德·拉·韦尔奈先生的人,没有什么做不到的事情。”
福利莱先生对“德·拉·韦尔奈”这个名字表示惊异,玛特儿便拿出几封陆军部长写给德·拉·韦尔奈先生的信来给他看了。
“您看,先生,我父亲正在栽培他。原因很简单,因为我和他秘密结了婚。我的父亲希望在宣布这桩对德·拉木尔家的姑娘来说不免有点奇怪的婚事之前,把他提升作高级军官。”
玛特儿注意到,德·福利莱先生在听到这些重要的情节之后,脸上那种慈祥的神情迅即消失了,换成了一种极端虚伪和狡猾的神情。
神父有些怀疑,他又重新将那些证件仔细看了一遍。
“这次奇异的密谈,能给我带来些什么好处呢?”他心里想,“顷刻之间,我便和德·费瓦克元帅夫人的一位女友发生了密切的关系,这位夫人是某某大主教的最有权势的侄女,人们通过她可以在法国当上主教。”
“我原来以为遥不可及的梦想,现在却突然一下子近在眉睫了,这件事可以让我达成一生的愿望。”
这个人如此有权有势,玛特儿和他独处在一间与外界隔绝的房间里,看见他脸上的神色乍晴乍阴,不禁有些惊讶害怕,但马上又转念想道:“怎么!若是对这样一个冷酷自私、大权在握拥有各种享受的教士一点影响也产生不了,那运气岂不是太坏了么?”
一条通往主教职位的捷径突然之间意想不到地呈现在眼前,加上对玛特儿的能力感到惊讶,德·福利莱先生一时竟丧失了警惕,几乎要匍匐到德·拉木尔小姐足下了,他野心勃勃,激动不已,浑身忍不住发抖。
“一切都清楚了,”她心里想,“德·费瓦克夫人的朋友,在这座城里没有办不到的事。”虽然心中不免酸溜溜地带几分痛苦的醋意,她还是很有勇气地说出于连是元帅夫人的密友,几乎每天在她家里和某某大主教见面。
“在本省最有名望的居民当中连续抽签五六次,从中选出三十六位来,列入陪审官的名单,”代理主教一字一顿地加重语气说道,眼睛里闪烁着野心的光芒,“每次的名单当中,我若不能寻出八到十个朋友,而且还都是那里面最聪明的人,便算是我不走运。我差不多总是能够获得多数,比定罪所需要的还要多。您看,小姐,让犯人得到赦免在我来说是件轻而易举的事……”
说到这里,这位教士突然顿住,似乎被自己言语的声调惊住了,他向教外的人说出了一些决不应该说的事情。
不过很快就轮到他使玛特儿感到惊恐了,便告诉她,在于连的这件奇特的事件中,最令贝藏松人感到惊讶有趣的是,他过去曾激起了德·瑞纳夫人的巨大热情,而且两人曾长期地彼此热恋。德·福利莱先生不难觉察,这个故事令对方极度不安。
“我可报复了她一下!”他想,“终于有办法来对付这个坚强的小妇人了,我还担心不能成功呢。”玛特儿的高贵的、桀赘不驯的神态,在他眼里,更觉得这位绝世美人平添姿色。他看见她几乎要向他哀求了,便更加恢复了镇静,毫不犹豫地用这柄匕首刺痛她的心。
“总之,”他轻描淡写地说道,“如果我们弄清楚于连先生之所以向曾经如此热恋过的女人连开两枪,是出于妒嫉的话,我一点也不会感到惊讶,这位夫人寂寞无聊,最近,她常去会见一个第戎来的名叫马基诺的神父,这是个詹森派的教士,和所有詹森派的教士一样,品行不端。”
德·福利莱先生无意间发现了这个漂亮姑娘的弱点,便从容不迫、随心所欲地折磨她的心。
“为什么,”他一面说,一面用眼睛火辣辣地注视着玛特儿,“索黑尔先生特别选择了教堂这个地点,如果不是因为那个时候他的情敌正在那里举行弥撒,还是因为什么?大家都公认您所保护的那个幸运的人非常聪明,而且更加谨慎。他若藏在他所熟悉的德·瑞纳夫人的花园里,岂不最简单不过?在那里,差不多可以肯定不会被看到,不会被捉住,也不会被怀疑,他可能很容易地将他忌恨的女人置于死地。”
这一见解表面看来如此正确,使玛特儿痛苦得发狂,这颗高傲的心浸透了枯燥的谨慎在上流社会看来,这种谨慎是人类心灵的真实表现,无法很快了解这种藐视一切谨慎的快乐,虽然这种快乐很容易让热情的心灵感受到。在玛特儿生长的巴黎高等社会里,热情往往是和谨慎联系在一起,鲜有分离,从窗子往下跳的,都是住在六层楼以上的人。
最后,德·福利莱神父已经有把握能够控制她了,便让玛特儿明白(自然他是在撒谎),他可以任意支配那个控诉于连的检查院。
在抽签决定了三十六位陪审官的人选之后,他至少可以和其中的三十位进行直接的、个别的洽谈。
如果在德·福利莱先生眼里的玛特儿不是那么漂亮的话,至少要经过五六次会面,他才会这么坦白地和她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