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谋而和。
“殿下有何去处?子进愿意护送殿下前去,愿意和月光一起照顾殿下生育。若是殿下无去处,子进也愿意另为殿下寻一府第。殿下所生之子就是子进和月光的子侄,子进必然不让殿下再受委屈。”高洋一边哭一边轻声劝慰。
他并没有说他想如何。这让元仲华对他的戒备心渐消散。她听出来,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和月光一起的。他对她并没有狎猥之心。如果不是因为月光,那些瞒着她的事,还知道她什么时候才会知道。想必大将军府里早就人尽皆知,也就瞒着她一个人了吧?她还以世子妃自居,恐怕早就成了府里的笑柄了。
既然知道了这些,元仲华心里去意已决。
“子进……”元仲华终于也声音哽咽地开了口。她既然已经决心离开大将军府,就不想再和高澄有关联。高洋是他的弟弟,她就更不可能对高澄避而不见却接受高洋的照顾。但她至少要谢他这番深情厚意。连她同父同母的兄长元善见都没为她考虑过。
“殿下……终于肯……”高洋心头狂喜。她终于肯再叫他“子进”了。他控制不住地扶着大床想站起身来。
这时忽听他身后传来阿娈的惊呼,“世子!”
高洋和元仲华都没留意到,高澄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进来的。等他们抬头看到的时候,高澄已经怒气冲冲地走到了高洋身后。他一把将还跪在元仲华身前的高洋从脑后脖颈处拎住了衣领。
“夫君!”这时太原公夫人月光狂奔至门口。进来就看到她的夫君高洋被大兄拎着衣领勒住了脖子喘不上气来。接着就看到高澄用力把高洋甩在地上,狠狠一脚踹向高洋。
元仲华也没想到她夫君高澄忽然出现,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对高洋。当看到他那狠狠一脚踹向高洋的时候,元仲华完全惊愕了,立刻气滞胸闷,连腹中胎儿都跟着她情绪反应受了惊,在她肚子里跳跃翻滚地折腾起来。
元仲华想说话,发不出声音,她从大床上站起身。
阿娈赶紧避开暴打高洋的高澄绕到元仲华身边。她看出来元仲华面色青白,像是很不舒服的样子。
高澄完全疯了,对着高洋没头没脑地一脚接着一脚踹过来,越来越狠。也可能在他心里完全忽略了他是在对一个人施暴,而这个人还是他的亲弟弟,他只是要发泄他胸中的滞闷而已。
对于这样的场面,阿娈是见得多了。她从小在高王府中,父子兄弟之间的这种粗暴行为她早已习以为常。
月光完全不知所措,她无法接近,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兄弟相残。
元仲华忽然看明白了,高洋不是没有还手的能力,是根本就不还手,任凭高澄施暴。
其实高澄之前刚被父亲高欢也痛打过,他这时本来没有那么大的力气。但他突然暴怒起来是因为看到高洋竟在元仲华的内寝中安慰她。他是要取而代之吗?这是他决不能忍的。再加上好些日子以来宫中、府中、理政、家事,种种不痛快,都在刚才的一瞬间暴发了,才实在控制不住怒打高洋。
高澄终于不再踢打高洋,急喘着停下来站在高洋面前看着地上蜷缩着身子已经毫无反映的高洋。等他终于喘匀了气,怒斥道,“滚回你府里去,一个月之内不许出来。”
月光这时才敢走上来扶起高洋。
高洋这时头上笼冠早就滚落一边,发髻散乱,身上袍子满是脏污。身子不知受伤如何,面颊上看着倒还好,总算没有什么太明显的伤痕。
“大兄是不把公主逼至绝处不甘心吗?”高洋目光怨毒地看着兄长,声音虚弱地问道。
高澄立刻怒目相向,向着高洋走上一步。
月光暗暗挡在高洋前面。
“大将军。”元仲华推开阿娈,对着背影相向的高澄走过来。
高澄听到元仲华的声音,立刻回过头来。
两个人四目相向,元仲华觉得高澄眼睛里都是她陌生的东西。高澄又好像把别的什么都忘了,仔细探究着元仲华的眼神。
“大将军想必是胸有城府,腹有山川,什么事都放在心里,何必这么狂躁?子进也是为了大将军好。”元仲华看着高澄锐利的绿眸子没有躲闪。她没有直接劝高澄不要对高洋下手,话里又像是别有所指。
高澄没有直接回答她,幽幽看了一眼阿娈,吩咐道,“扶着夫人进去休息。”
那眼神里有警告的意味,阿娈已经吓得浑身冷汗。
高澄慢慢走到高洋面前,蹲下身子,看着狼狈不堪的高洋。
月光紧张地看着他。
他突然伸手揪住了高洋的发髻,狠狠地拎着高洋的脑袋提起来,让他对着自己。一字一句慢慢地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尔要是再敢多事,别怪我坏了尔的性命。”说完把高洋甩开,起身向外面大声唤道,“刘桃枝!”
外面奴婢传话,高澄的苍头奴刘桃枝进来。
“把太原公和夫人送回府去,一月之内不许出府,闭门思过。”高澄断然吩咐,然后看也不看高洋和月光就转身走了进去。
这个闭门思过让耐人寻味,高洋究竟有何“过”?
时至近午,从凌晨时算起来,其实到现在一共也没有几个时辰。短短的数个时辰之内,大将军折腾得人仰马翻。高王来了、皇帝来了、太原公来了,闹哄哄你来我往把原本平静的大将军府搅得大事迭出。
高澄所苦心经营的,用心隐瞒的,全都大白于天下。最重要的是,原本的世子妃元仲华知道了一切。
等到人都走了,一切都安静下来的时候,人人都觉得筋疲力尽。
内寝中,阿娈看着已经收拾得了无痕迹的床榻,难以想象就是在几个时辰以前那里还是世子和世子妃共寝之处。
往后会怎么样,阿娈心里真的疑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