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虚真人还上下打量着他,突然显得极为满意地说:“小师叔头发白了,很好,很好,这样看上去才稳重,更显得世外高人一些。”
凌虚真人这么多年来最介意的,恐怕就是他这个小师叔,不仅年纪比他还轻,相貌看上去也年轻得很,若是抛开修为高深与否不谈,一眼看去,说顾清岚是他徒弟都可以。
顾清岚知他是大喜之下,连平日的谨慎持重都丢了,不小心吐露真言,微微笑了笑不去计较。
凌虚真人还拉着他的手不肯松开,继续絮絮叨叨地说:“小师叔,这次回山您老人家可千万别再走了,我多派几个人到寒疏峰上保护您老人家周全,断不会再让您伤着碰着一点。
“若是您嫌寒疏峰清冷,不如搬到我那见者峰上去住,也好让我就近守着您老人家。”
凌虚真人一面说着,一面还感慨地叹息,眼角真的渗出一滴泪来:“自您老人家三十多年前出事后,我连睡梦中,都怕师祖和师尊前来找我,问我为何没能保住您,若您再有什么闪失,我他日九泉之下,都不知该如何去见他们。”
顾清岚平日里最怕的,也是自己这个师侄啰嗦起来没完没了,忙淡声开口,打断了他:“掌教师侄不必多言,我在寒疏峰上就很好,我方才回来,正准备闭关上一阵子。”
凌虚真人就怕他一回来就又要下山,听到这里大大松了口气道:“这个甚好,甚好,我助小师叔设下结界,免得旁人打搅了小师叔修行。”
顾清岚上次就是在闭关修行之时,在寒疏峰上出了事,凌虚真人这么多年来耿耿于怀,现在竟是谁都不放心,一定要自己帮他设下结界才好。
他这么说,也自是都忘了遮掩对路铭心的怀疑,也不怕路铭心在旁听着。
顾清岚笑了笑,没拒绝他好意,免得他再拉着自己啰嗦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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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清岚说了要闭关,凌虚真人就真的将他请到后面寝殿中,再亲自拿了法宝,在他寝殿外同他一道设下了结界。
这结界却是除却顾清岚之外,任何人不得通过,连他自己和路铭心,也被隔绝在外。
眼看结界固若金汤,哪怕云泽山被人攻陷,这结界都会还在,凌虚真人还又堆了许多法宝丹药到里面,这才满意地吁了口气道:“小师叔还要什么丹药法宝?尽管说来。”
顾清岚摇了摇头,看到自方才起就缩在一旁一言不发的路铭心,轻声道:“我们这次下山,还带了些人回来,那些人不日将到,我就不迎接了。我徒儿知道该如何做,交由她向掌教师侄报备。”
他也真是怕了跟凌虚真人打交道,什么都推给了路铭心,路铭心在旁躬身应了声:“徒儿知道了,师尊放心。”
凌虚真人没跟他们一起,不知道这对师徒在山下是怎么相处,现在看到路铭心对自己师尊这么恭恭敬敬,没觉得不对,也在旁应了。
顾清岚看旁边还有围了一圈看着他,如同参观什么神兽一般的小辈弟子们,顿时更觉头疼,微勾了唇角,柔和又不失风度地对他们一笑,就径自进了结界,将门窗关紧,避开外界琐事纷扰。
他说要闭关,也并不是托词,贺沅留下的那缕残念,将他心魔引出,昨夜他匆忙用木系灵力压制,也不是长久之计,还是要再闭关打坐一阵。
他在床榻上掀衣坐下,修行入定,灵力在周身经脉游走,不知不觉间,已过了不知多少时日。
他也终于又在自己的心境中,见到了青帝。
只见山间桃花烂漫,一个青衣的人影,则侧卧在一株桃树下,轻风垂落樱红花瓣,也落在他及地的青丝和衣衫上。
顾清岚缓步走上前去,青帝正微闭着双目,手中持了一壶青瓷酒壶,听到他前来,才张开了双目,望着他微微一笑:“你总是要如此来见我,却不知为何?”
顾清岚不知他所指何意,沉默了片刻,才说:“我恐是有事相求。”
青帝侧目看着他,又微微笑了笑:“你是想将神识让给我?”
顾清岚颔首,青帝仍是带着笑意:“你生了心魔,就要将神识让出,是想用我的道心,将心魔驱除?”
他们本就是一体,他心中所想,青帝也自会知晓,顾清岚听着,就仍是颔首。
青帝却笑着摇头,叹息了声:“我那日问你是否要恢复记忆,你同意了……却以为我还同你隐瞒,以为你恢复了记忆后,神识就会被我吞没……”
这句话顾清岚从未说过,却也心中有过念头,如今面对着正主,他也毫不掩饰地点头道:“是。”
青帝仍是看着他,轻道:“你以为此间,是在我的记忆中,对不对?”
顾清岚自然还是点头,却突觉一阵晕眩颠倒,再看得清时,却是变成了他自己,斜卧在花树之下,头顶花瓣旋落,一个声音隔空而来,却是响在他自己脑中:“你即是我,我即是你,你的心魔,又为何前来求我?”
他也终于想起了……这不是属于青帝的记忆,而是属于他自己。
那年他初次下山,未免年少轻狂,初尝了美酒,醉倒在山下的一株桃花树下,从他面前望下去,正可看到云来镇熙熙攘攘,烟火似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