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贺刚的女儿大婚,婚礼当天正是阳历的2月14,情人节,北京的天气很冷,有小雪。
这半个月时间,贺刚的身体已经迅速衰败下去,不知道是因为之前染发还是生病的原因,他的头发白了一大半,看上去像老了二十岁。
婚礼在长安街一个中档饭店举行,贺贝贝身着素白的婚纱,站在婚礼大堂的花冠下,所有的聚光灯都照向她,美得像是一朵圣洁的百合,新郎是军区的一个少校,高大英俊,前途无量。
婚礼开始时所有的亲朋好友都起立鼓掌,军乐队现场演奏起《婚礼进行曲》,在庄严肃穆的氛围中,贺刚一身笔挺的军装走上台,站到贺贝贝的身边,微微抬起右臂,贺贝贝轻轻挽起父亲,另一只手捧着花束,缓慢地朝舞台走去。
此时,一束灯光照过来,正打在贺刚胸前别的一排勋章上,金色的,银色的勋章像是一面面镜子,又像是一块块宝石镶嵌在威武的军装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展示着一个老战士辉煌灿烂的一生……
一九八四年春天,39岁的贺刚时任昆明军区第97团团长,也就是在那一年,中越两国因为边界冲突,爆发了两山战役。
贺刚在战事最紧要的时刻接上级指示,带领自己的队伍参加了战斗,5月15日,贺刚的队伍与越军第316独立步兵师相遇在八里河东山,3个小时的激战后,我方面军击退了越军。
可是只驻守了不到一个月,重新集结的越第313步兵师趁地形优势反扑,偷袭了我军老山侧面那拉方向的阵地。
当时守卫在那块阵地上的,就是贺刚带领的二连。
那一场战斗几乎是围剿形式的,越军像大批的蝗虫一样从四面八方围过来,暗绿色的钢盔黑压压地盖住了草地的颜色,因为我方当时刚刚换防,部队的大部分主力都撤到17公里以外去了,贺刚手里,只握着97个弟兄。
贺刚的一生,都没有忘记那天的黎明……
昏黄的太阳隐藏在厚重的云层之下,四周模糊黯淡,看不清眼前的一切,包围圈像勒在脖子上的绳索,一寸一寸地慢慢收紧,他靠在战壕里点燃了一只烟,刚刚因为害怕而发抖的手逐渐恢复了平静。
他并不是害怕死亡,他怕的,是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宝贝女儿,那张妻子寄来的黑白照片上,才5岁的贺贝贝像天使一样灿烂地笑着。
那是他生活里除了部队之外的一切。
“弟兄们!”贺刚尽量平静地说,“祖国在身后,国土在脚下,钢枪在手里,敌人在眼前,谁也不准扔下一个兄弟,就是战死,身子底下也要压着两个垫坑儿的!”
“贺团长,放心吧,跟着您这么久了,哪个兄弟也不是怂包!”一个战士哈哈笑着回话。
照片装在随身的口袋里已经不安全了,贺刚把钢盔取下,把宝贝女儿的照片衬在钢盔里重新戴上,还没戴好,耳边就响起一声剧烈的轰炸声,一个手榴弹就在离他十几米的地方爆炸开,接着是铺天盖地的枪声。
耳朵早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巨大的冲击波震得人头晕脑涨几乎辩不出方向。
几个仗打得少的新战士瞬间失去了平衡,差点一屁股坐到战壕里……
一个师对一个连,战斗并没有持续很久,也就七八分钟的功夫吧,没有打光最后一颗子弹的浪漫,没有最后互相凝视的豪言壮语,只有飞溅的泥土混杂着鲜红的血,残肢断臂和划过耳旁的子弹……
一切,都像一场梦,如此的不真实……
贺刚抬头看了看饭店上面璀璨的水晶灯,那灯光让他感觉有些眩晕,刚刚记忆里的画面像是被剪断了的胶片,哗啦啦空转了一阵,又忽然想起来,一个连的兄弟,一个都没剩下……
九十七个兄弟啊……泪水瞬间溢满了他的眼眶。
庄严的音乐还回荡在耳边,对于贺刚来说,那声音并不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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