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纵然跪着却依旧挺直的背脊,皇帝忽然有些羞惭。和亲的念头,他的确是曾经动摇过。虽然后头又重新坚定,可是到底是动摇了。若是时光倒退二十年,只怕他这会子也是一腔热血的恨不得领兵去将草原人赶回老家吧?老了,老了啊!
最终皇帝亲自将李邺扶了起来。并轻叹了一口气:“纵和亲,也断不能和草原部族和亲。”草原人,也根本不会吃这一套。这是以往曾有过的血淋淋的例子。公主嫁过去,没有一个能活过十年,更没有一个能诞下子嗣。草原人防备着关内。而即便是公主还活着,一到了冬天草原人依旧会出来劫掠。
除非,朝廷愿意年年提供物资帮助草原人度过严酷的冬日。可是,这成了什么了?有那么的粮食和棉衣,朝廷倒不如多养些兵丁!
“朝廷大将,无人愿意领兵前往。”皇帝嗤笑一声:“朕老了,这一帮大臣武将也都老了!一个个的,当年的雄心壮志热血骨气都被磨光了!”
说起这个,皇帝难免气愤,胸膛起伏了好几次才渐渐平息下来。
李邺垂眸沉吟,然后抬起头来,指了指自己。意思是:我愿。
皇帝怔住。细细打量自己这个二子。几个儿子里头,数老二长得最为出彩,也最为斯文有灵气,看着就像是个饱读诗书的。可是如今这个最为斯文的儿子,竟然说他愿意主动领兵出征,去对抗凶悍的草原部族。
皇帝觉得有些哽咽,哽咽得他心都有些抽疼了。可他如何能答应?这个二子因为自身原因,连功课也是最为放松的,更不要说习武和领兵这样的事情了,他根本就不能胜任。
李邺看出皇帝的犹豫,便是急切的走到一旁,抓起纸和笔来书写自己的意愿。
李邺告诉皇帝,自己还是读过许多兵书的,也曾专研过历朝有名的那些战役。最后,他又推荐了一个年轻的将领——这人如今在四川当一个总兵,唤作辛攀。曾经随着大将征讨过苗疆。也立过功。
皇帝显然也是留意过这位青年将领的,沉吟片刻后道:“这人倒是不错,可是到底是年轻了些,就怕经验不足。到时候反而……”
李邺又在纸上添上了自己舅舅顾瑀直的名字。顾瑀直是太后的侄儿,只可惜却是庶出。曾经也在军中任职,靠着这儿才封了侯。要说有大才算不上,可是经验却是有的。
皇帝明白了李邺的意思:这是要顾瑀直挂着大将的名号,来给辛攀这样年轻人发展的空间。
仔细想想,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毕竟,虽然朝中大将不少,可是愿意去的却是没有几个。而且最关键的是,如今朝中大臣的确年岁都有些大了,是时候该培养新一代的将才了。
李邺自是看出了皇帝的动摇,可也看出了为什么皇帝没有直接答应此事的缘由。辛攀虽有将才,可到底太过年轻了。而这一战役的重要性,却又是不言而喻的。
于是李邺便是又低头写了一句话:儿臣愿往。
皇帝蹙眉,想也不想便是一口回绝了:“你去作甚?莫要胡闹。”
李邺坚持。
皇帝眉头越发皱紧,有些恼了——老二的脾性怎的这样古怪起来?打仗这种事情,难道是可以玩笑的?辛攀也就罢了,毕竟虽然经验少些可着实也是有才能的。本身也是行伍出身。哪里是李邺能比的?
李邺写到:儿臣想为父皇分忧,儿臣并非废物。
这一句话倒是深深的触动了皇帝。皇帝凝视李邺半晌,忽而轻叹一声,拍了拍李邺的肩膀;“是父皇对不住你。”顿了顿却又道:“只是行军打仗这事儿,还需从长计议。”
虽说没一口答应下来,可是到底口气已经松动了几分了。
李邺闻言也就没再坚持——就像是皇帝说的,这事儿的确是该从长计议。不过看着皇帝面上的歉疚,他倒是心思一动生出一个念头来。当下也没再迟疑,直接就将自己的意愿写了出来:儿臣还有一事相求。
果然皇帝顿时便是应道:“你说。”
于是李邺便是将九公主的事情说了。
皇帝顿时惊诧:“九丫头?和陶氏的弟弟?”
李邺点点头,颇有些紧张的看向皇帝。这事儿也是铤而走险。
皇帝却是没立刻答应,反道:“陶静平身份却是有些低了。配不上九丫头。而且,陶致勿还是戴罪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