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 怀真莞尔一笑,低声道:“婉儿有句话却也没说错,我知道三爷必是为了我着想,才跟大爷争吵的。”
小唐听了这句,心头无端一酸,怀真却不再说话,只伏在他胸口上,十分柔静。
小唐在她背上轻轻抚着,只顾心中谋想,如此不知过了多久,才说道:“怀真,我尚有一件事要同你说……岳父他……”
小唐暗决心,竟深吸了口气,道:“岳父他……近来或许会遇上些事儿……”他生怕怀真着急,便忙又道:“只是你不必担心,我已经在想法子……”
小唐踌躇着,千难万难地说完之后,却并没听见怀真答应,小唐忙定睛看去,却见她合着双眸,呼吸沉静,竟已经恬淡睡去。
小唐张了张口,抬手握在她的肩头上,才要用力,却又停来,最终只仍顺势在她背上轻轻抚过,半晌才道:“罢了,听不到倒也好,可知我宁肯你什么也不知道,只仍是这般安心欢喜地睡在我身边儿?”
怀真在睡梦中喃喃了两声,却仿佛是答应了他一般。
如此半月之后,春汛来时,南边儿因有一重堤坝坍塌,淹了几个村子,死了数百人。
因这堤坝是工部于年前才修建的,如今出了事,自然责任无法推卸,一日早朝,工部尚书应兰风出班上书,竟是欲引咎请辞。
原本出了事故,工部虽然该担起职责,自也会追究主事官员之责,或许尚书会上请罪书,但决不至于连尚书之位也要不保,因此百官都有些诧异。
谁知应兰风才开了口,殿上新帝道:“应爱卿自从入主工部,素来兢兢业业,最是妥帖不过的,如何今日竟犯如此过错?连累这许多百姓性命,实在罪无可赦,朕念在你素来劳苦功高,这回又是用人不当所知,便从轻发落……”竟龙颜大怒似的,命停职查办。
群臣越发惊诧,有人才欲求情,应兰风却已经山呼万岁,谢主隆恩了。
退朝之后,众大人都围过来,问长问短,不解皇帝为何竟这般处置。
应兰风被围在中间,无法脱身,只远远看了一眼,却见不远处,唐毅也正看着他,两人目光相对,应兰风一点头,跟众人去了。
小唐仍是目送着,正在相看,却见有个人走了过来,道:“到底……出了何事?”
小唐早就看见他来到,定了定神,便道:“郭侍郎此言何意?”
原来来到跟前儿的正是郭建仪,此刻看着小唐,徐徐说道:“南边春汛破堤之事,户部也是最早得到消息的,我也早派过人前去调查,实则只淹没了两个村子,死的不过几十人罢了,如何殿上的说辞不同?又如何连累应尚书……”
小唐见他果然谨慎知机,却不回答,郭建仪端详着他,又问道:“是不是另有什么事儿?”
小唐心头沉甸甸地,却只一笑:“又能有什么?”
郭建仪见他总不肯说,心中因想起在王浣纱成亲之日……浣溪匆匆回去,然后镇抚司的人追随而至……再往后,隐隐听说镇抚司内出了事,只仍没打听明白,然而事发之时,唐毅却也正在……郭建仪心中隐隐有些不好的猜测,却又不敢细想,又见小唐不言,就只也淡淡地行了礼,自去不提reads();。
应兰风被停职查办之事,极快传遍京中,怀真自也听说了,竟立刻坐车回了应府来看端倪。
父女相见,应兰风却是一脸从容,笑道:“今儿怎么忽然回来了?可知你回来的正好儿?你姥姥前日也来探望,带了好些新鲜的瓜果之类,昨儿正跟你娘合计,想着要不要给你也送些过去,顺便探望探望呢……你这丫头,敢情是有千里眼顺风耳?”
怀真见他劈面便只说这些没要紧的话,竟像是没事人似的,便拉住道:“爹,怎么还笑呢?我听说是南边出了事,你又被革职查办了?”
应兰风兀自笑道:“哪里便这样了?只是停职查办罢了。”
怀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只好说道:“总是一件大事呢……皇上到底是什么意思,要查到什么时候……”
应兰风不待她说完,便道:“好真儿,你如今不比从前了,很该保重身子,何苦只是担心爹?何况这些外头的事儿,爹很有分寸,我尚且不怕,你怕什么?只别管这些闲事了,爹早就想好了,这官儿不好当……大不了就不当是了!倘若再连累你为我操心,可叫我怎么好呢?”
说话间,便见李贤淑来了,拉住怀真道:“我还以为是他们瞎说呢,果然你回来了?快跟我进去,你姥姥盼着你呢!你舅妈跟准儿也来了!”
怀真仍看应兰风,应兰风含笑冲她一点头:“快去罢,好生跟你姥姥表弟们自在说话是正经。”
怀真见他这般淡然,倒也无法,便随着李贤淑出门,忍不住问道:“娘,爹不是被皇上斥责了么?怎么你们都像是没事儿发生似的?”
李贤淑道:“你这孩子,真是个无事忙,又有什么大事儿?破了天你爹不做官就是了!你可不许操心,好好地跟我进去。”因走了会儿,又问道:“你忙忙地来了,姑爷可知道?”
怀真道:“三爷还没回府呢。”
李贤淑道:“以后不许这么毛毛躁躁了,若真有事儿,家里也早给你送信去了,不许你乱跑。可记住了?”
怀真啼笑皆非:“怎么反倒是我的不是?”
李贤淑笑着,因见她来了,便又派人去请应玉过来。当拉了怀真进内宅,相见了徐姥姥李舅妈等,自有一番欢喜。
怀真又看李准生得越发高大了,面貌英俊,气质英武,丝毫不输给李霍,只是多了些少年郎的羞涩,见了怀真,脸儿红红地上前来行礼,倒不是小时候那个拖着棍子乱院子舞练的顽皮行径了。
怀真不由夸了两句,李准越发红了脸,竟羞得跑出去,自寻应兰风去了。李贤淑在后笑道:“准儿眼见也大了,再过两年便好说亲了。”
徐姥姥笑道:“哪里等到过两年?这会子已经许多上门说亲的了呢reads();。”
顷刻间,应玉果然抱着狗娃来了,当越发热闹。
大家坐着自在说了一会子,徐姥姥又跟李贤淑商量着包饺子,大家洗了手,围坐在炕上,一边儿说笑一边儿忙碌,怀真见众人都是其乐融融的,心底那份担忧便也不觉烟消云散了。
中午吃了饭,众人又围着闲聊说笑,所谓“三个女人一台戏”,如今这许多家人聚在一块儿,更是欢喜热闹的无法言说。
怀真本是揣愁而来,没想反倒是笑了一整日。
如此将近黄昏,方依依不舍地回到唐府,才略用了晚饭,就见小唐回来了。
怀真虽在家里没问出什么来……却有满腹的话要问小唐,见他今儿回来的早,便忙把他拉住,盈盈看他。
小唐早知其意,便握住手,还未开口,先轻轻地抚了抚手掌,方道:“我先前本想跟你说……只是你且答应我,不许先急了。”
怀真见他是这般郑重,就知果然另有事,忙点头。
小唐索性从头到尾,连浣溪去镇抚司跟着凌景深行事都说了……如此足足说了一个多时辰。
怀真惊惊怔怔,如闻天书,直听到那扶桑细作莫名身死又听小唐一一推断这扶桑人跟应兰风之间那复杂不可言说的牵绊,早已是满心冰凉,双手不觉死死抓住小唐的衣袖,不敢放开。
良久,怀真才醒悟过来,忙定神敛思:“我爹爹绝不会跟扶桑人有什么牵连……”
小唐道:“放心,我也不至于怀疑岳父。”
怀真见他如此说,略微安心,忽地想到既然生出这样大事,为什么应兰风尚好端端地,只在今日却……怀真一念心动,忙看唐毅。
小唐见她这般眼神,便道:“你大约也想到了,今日之事,不过是个借口。”
怀真只觉得心,钝钝地跳,便问道:“这又是为什么?”
小唐道:“如此顺势停职查办,总比将那件事闹出去……要强过百倍。”——承认工程有失,最多不过是渎职,然而若是跟扶桑人有牵连的事儿张扬出去,那便是叛国的大罪,且不论是不是能洗清,只要跟这件事沾染上一点儿,只怕也是毕生的污点难消。
怀真十分难过,却不知要说什么好。半晌道:“我替爹多谢你……”
小唐叹道:“你不必谢我,我也并不只是为了私心才这样行事,只是谨慎起见罢了,只因此事若先张扬出去,必然又是满城哗然,弄得人心大乱,对时局自然有碍……然而你也要有数,镇抚司仍在追查此事,只怕如今的安宁也不过是暂时的,以后还会如何,不是我所能控制……倘若……”
小唐说到这里,忽地见怀真看着自己,双眸之中,隐隐透出恐惧之色,小唐忙停口,转而道:“不过也不必就往坏处想,或者……很快就能洗脱罪名呢?”
怀真双眸含泪,心中似有万语千言,却不知要说什么,谁知因她担了忧烦,肚子竟隐隐疼了起来……她虽不肯言说,但小唐见她脸色微白,又微微躬身,面有痛色,他便早猜出来,心中不免懊悔……即刻叫人去传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