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手中接过话筒,身子还是有些习惯使然的伛偻,缓缓道:“有句话说不想当元帅的士兵不是一个好士兵。那依此推论,不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也不是一只好蛤蟆。我就是一只来自张家寨没见过天鹅前,就一心只要吃天鹅肉的好蛤蟆,要不然我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后就会稀里糊涂跟一只张家寨母蛤蟆结婚了。”
曹蒹葭不禁莞尔。
也许是陈二狗不如陈富贵那般气势凌人,比较容易博得好感,台下掌声不吝啬地一阵阵响起,夹杂着会心微笑。
陈二狗笑得像棵狗尾巴草,转头望了眼动人到让人不敢正视的曹蒹葭,道:“也许有人会说吃了天鹅肉的癞蛤蟆也还是癞蛤蟆,但我不能因为这样就破罐子破摔啊,因为我毕竟为咱老陈家改良了品种,以后等有孩子了,他们总有一半的几率是天鹅吧,不过等他们到结婚的年纪,我一定不同意他们找癞蛤蟆,要不咱老陈家的品种就又回到原地,党说要与时俱进,咱老百姓也坚决不能开历史倒车。”
不少人捧腹大笑,拍案叫绝。尤其是一些个因为地位而找到漂亮老婆的男人格外有共鸣,对陈二狗的好感也直线上升,起码在没有直接利益冲突的前提下,这个乡下进城做了凤凰男的家伙还挺风趣,不惹人厌。
“卑鄙。”蒋青帝再度被陈二狗的风格打击到。
“无耻。不过跟上了战场的富贵哥一个德姓。”林巨熊狂吃东西的时候不忘支支吾吾评价陈二狗。
“像俺三叔的风范。”张三千啃着鸡爪一抹嘴上的油,一脸被陈二狗熏陶出来的歼笑。
在高中课堂上每次被点名发言都会手心渗汗的陈二狗今天有如神助,格外镇定,也是完成从给牲口放血到给人放血的质变,今天陈二狗终于有底气去堂堂正正做一回陈浮生,曹蒹葭轻轻柔柔走到他身边,陈二狗握住她的手,沉声道:“我是苦过来的乡下人,在黑土地里背朝太阳的曰子不比在学校少,我也不确定自己以后是飞黄腾达还是穷困潦倒,富了,我想要她给我生一两个孩子,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去把他们教育成才,我想既然没办法让她做伟大人物的妻子,最少也要让她做优秀子女的母亲,这也是我能给她的最大承诺。如果穷了,落魄到我手头只剩下一个馒头,会分给她一半,如果她还饿,就把剩下的半个也给她,这恐怕是我最小的承诺。”
曹蒹葭接过陈二狗手中的话筒,停顿许久,低头凝视了手腕上的传家宝翡翠镯子,眼睛一红,微微湿润,记起那个住在泥土房子里清秀婉约坐于炕上、丝毫不曾被生活逼疯的瘦弱女人,抬起头,一袭纯澈象牙白,手腕那只绿镯子仿佛画龙点睛,衬托得曹家女人空灵而肃穆,她字正腔圆不急不缓道:“其实我一出生就订下娃娃亲,青梅竹马,身边所有人都认为他最能带给我幸福,一开始我也是那么以为,觉得即使谈不上美满,也不至于遗憾。生活总是在替你关上一扇门的时候打开另一扇,我来到张家寨,第一眼看到浮生,他在跟富贵打篮球,当然没有一见钟情,后来跟玩我身边玩弓猎的伙伴谈生意,带我们进山,富贵背负一张巨大牛角弓,最终射死一头野猪王,后来我登门去浮生家,就疑惑凭什么他能让富贵死心塌地处处护着他,处处让着他,我知道你们所有人也都不明白,不懂这名将会是中国最优秀军人的大个子为什么会在婚礼上对你们说要一命换十命,更猜测我是图什么因为什么才选中陈浮生放弃那门娃娃亲,我不想解释。”
“还是一如既往的骄傲啊。”金陵饭店这座大厅门口斜靠着一位男人听到曹蒹葭发言后苦笑道,年轻,他个子不高,至多一米七出头一点,却极为耀眼,气质温润如蜜蜡黄玉,却轮廓分明,锋芒如刀。身后站着一个一米八五上下的雄壮男人,西装笔挺,浑身上下透着股骄横跋扈,如果徐北禅在场,就一定会讶异公募之王李石柄怎么会心甘情愿站在别人身后。
“小舅舅,不进去?”以胆大包天著称的李石柄苦闷压抑道,按照他的脾气早就喊上上百号人进去掀桌子砸场子。
并不大高大的年轻人摇摇头。
恰好金陵饭店的幕后主人也破天荒凑这个大热闹,站在门口另一边,瞥了眼身旁的两个男人,不动声色。
她是一条胭脂红的竹叶青。
一个很小就认为她的丈夫要么死了要么还没有生出来的怪胎。
曹蒹葭最后眼神复杂地说了一句话送给陈二狗,“做30年众生马牛,才能60年诸佛龙象。”
那一刻,门口右手捂住胸口的平静男人悄悄转身走出金陵饭店,身后跟着敢对中信董事长拍桌子同样敢跟叶燕赵抢女人的大疯人李石柄。
竹叶青也若有所思地离开。
这场盛大婚礼从头到尾一路祥和,没有谁翻脸,没有人捣乱,更没有出现不可挽救的突发状况,出乎所有人意料。
没有吃喝尽兴的王虎剩大将军拉着陈富贵陈二狗兄弟在婚宴散场后继续找地方吃肉喝酒,所幸曹蒹葭有一大帮子女人伺候陪伴,陈二狗也可以放心地去陪这群兄弟死党痛快一番,最后除了酒量惊人的陈富贵和不沾酒的蒋青帝跟林巨熊没倒下,连陈庆之都几乎喝倒,陈二狗还稍微好一点,毕竟晚上要洞房花烛夜,春宵一刻值千金,要是一觉蒙头睡到天亮岂不是吃大亏,旁人也就没有怎么灌他,等几乎全部喝趴下,已经将近晚上11点钟,陈富贵拍拍醉眼朦胧的陈二狗肩膀道:“二狗,我们再过一个钟头就要去沈阳军区,你自己保重。我让蒋青帝先把你们送回去。”
陈二狗顿时酒醒了一半,欲言又止。
12点钟,陈林蒋三人汇合,蒋青帝疑惑道:“富贵哥,不按照原先计划明天中午去南京军区坐飞机回沈阳?”
“我要先去一趟上海,你们明天在南京军区等我。”陈富贵语气平淡道。
“我在上海警备区有个在国防大学认识的少校衔漂亮情妇,要去发泄一下在沈阳憋了一年的邪火。”蒋青帝是聪明人,立即找出一个很大义凛然的借口。
“我没钱去南京军区。”林巨熊挠挠头,他的理由更直接更蹩脚。
“搞不好会被摘掉肩章的。”陈富贵皱眉道,恐怕只有曹蒹葭能大致猜出他去上海的目的。
“富贵哥,这话说得真不上道。咱的确单挑不像你那么猛,但我有个好祖宗啊,咱蒋家老太爷从小就喜欢眯着眼睛对我说,‘我蒋虎韬不管你那些个叔叔舅舅死活,但你小子要败家尽管败去,大胆拉屎,老太爷给你擦屁股。’”蒋青帝一脸狐狸笑容。
“富贵哥这次是真不上道。”林巨熊附和道,破天荒和蒋青帝观点一致,“我家管得是很严很死,但有个传统,替兄弟两肋插刀,就是捅破天也准没错。”
陈富贵一手勒住一个家伙的脖子,在夜幕中大步前行。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