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都要为广平王读上一个时辰的书。对于目盲的广平王而言,他除了自己用手摸着特制的书籍来消遣,也就只能通过听书的方式来解闷了。除了儿子以外,他还有另两个书僮,每日就专门为他读书。他听的书种类很多,诗词歌赋,山水游记,文人秩事,野史杂文,天文地理,诸子百家,无所不包,就是不碰与朝政相关的,这也是避嫌的意思。有时候赵琇去瞧他,见高桢在为他念书,还会帮着念上几页。
对于高桢这样的半大少年而言,长时间开口读书,其实对嗓子也是个负担。目前他的喉咙虽然还没出什么问题,但赵琇还是忍不住为他担心,时不时就会给他带点儿对喉咙有益的东西。也不知道高桢是否明白她的意思?
不过高桢也开始每日到落梅院来了,为了拿书。因为这里是他从前在温泉庄子上的住所,所以几乎所有用品都在这边。他移居栖凤斋之后,衣裳铺盖和日用品是送过去了,但书籍因为基本都读过了,不是必要的就没带走。但如今他声称芙蓉楼那边的书已经不能满足广平王的需求,所以就过来把从前读过的一些书拿一两本回去,读给广平王解闷。他也不多拿,每日只拿一本,通常能读上一天就不错了,所以第二天必定会再来。
书本来就是高桢的,张氏当然不会拒绝。至于他每天过来的行为,也为他找到了借口:“想必是王爷每日想读的书都不一样。”
赵琇心中无语,等高桢来了,借口帮他找书,丢下手里的针线活,跟着回了西暖阁的次间。
高桢回头看了看她,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在书架前挑选着,挑中一本打开翻了翻,又塞了回去,重新再挑一本。
赵琇瞥了一眼他挑的书,偷偷看看东暖阁那头,见丫头们都不在跟前,连碧莲碧菡也跑到前院的玻璃游廊里做针线去了,便压低声音对高桢说:“你老实说吧,是不是故意的?”
高桢挑了挑眉:“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赵琇撇了撇嘴,掩口偷笑道:“王爷每日听的是什么书,我心里清楚。他也不是十分执着要读哪一种,都是你随手抽出什么书,若他感兴趣了,就会让你读,根本就不挑剔。你只需要把他平日爱听的书取几本回去就行了,偏要每日过来取,还不是故意的吗?”
高桢盯着书架,耳根红了红,但他还是努力维持着面无表情的样子:“怎么会呢?若我是故意的,那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是啊,为什么呢?
这回倒轮到赵琇不好意思了。她心里倒是隐隐有个猜测,但要是说出来,会不会显得她脸皮太厚?
赵琇扭过头去不回答,走回窗下大炕坐着。炕桌上还有她上午练的字画,尚未收起。她就摩挲着宣纸的边缘发呆。
高桢随手取了一本前朝大家的文集,淡定地走向大炕,途中只瞥了东暖阁方向一眼,见张氏正指挥着丫头做一双冬天在室内穿的厚棉软鞋,并没有看过来,就非常镇静地在赵琇对面坐下了。
他几次想要找个话题跟她搭话,但总觉得想到的话题不太合适,一扭头看见炕桌上那画完了的腊梅,终于找到了:“这是你画的?”
赵琇抬眼瞥了瞥他:“是呀。”
“画得不错。”
“谢谢。”赵琇干巴巴地回答,但心里还是挺高兴听到他夸自己的。
高桢皱了皱眉,重新起了话头:“我见你画了好几张,怎么不画点别的?”
赵琇看了看他:“这院里有那么多梅花,腊梅开得尤其好。我祖母说,横竖我平日也要练画,倒不如趁着如今有许多真花,先把梅花给练好了。象这样天天画,练上几百幅,日后要再画腊梅,无论什么样的,都再难不倒我了。所以我最近都在天天画这个呢。”
高桢想起了一个好理由:“既如此,我那儿有几本极好的前人名家画集,都是画各式梅花的,可以借你临摹。”
赵琇眨了眨眼,来了点精神。
他又说:“你连日画这个,想必带来的藤黄、石黄什么的颜料,都用得差不多了吧?”
赵琇有些疑惑他问这个做什么:“确实用了许多,不但黄色的颜料,其他的颜料也要添了。我正打算让哥哥下次回家时给我带些回来。”
高桢淡淡一笑:“不过是些颜料,还用得着巴巴儿地从城里带么?我那儿就有,芙蓉楼里也是常年备着的。我父王如今是用不着了,我也没那闲心,既然你能用得上,索性就给了你吧?”
赵琇十分惊喜:“真的?”
“这算什么?不过是一点颜料。若我们需要,吩咐一声,底下人自然会准备好。如今天冷,颜料放着不用,说不定到明年春天就不好用了,倒不如便宜了你。”高桢给了一个十分勉强的理由,终于说出了自己真正的用意,“既如此,你这就随我回去,把东西带过来吧?”
赵琇正兴奋着,听到这话也没多想,高高兴兴地答应了,立刻就去跟祖母报备,还叫碧菡帮她拿大毛斗篷,她出门好穿。
高桢心想事成,嘴角微微翘了起来。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