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老太太肯定喜欢,老太太本来就一直想要个女儿、孙女,到时候,老太太点头了,你再往你弟弟家寄养。
一双儿女都是你的,你们一家人大团圆!而那个时候,哪还有我这个山沟沟里出来的穷女人立足之地,江明远,你简直卑鄙无耻,心肠比蛇蝎还歹毒!”
“说够了吗?早知道你这个女人这么善妒、多疑,我会让你把孩子生下来?”
“你……你这还是人说的话吗!当初是谁无耻的往我床上爬的!是谁答应会许我名分的!”
“名分,你真好意思提,月珍,我以为从我们在一起的第一天开始,你就应该知道,你,永远都只能是个上不了台面的情妇,现在还做出那种下贱事,那就连只鸡都不如了。”
“啊——”
房间里,骤然传来女人凄厉的哭喊声。
她一只脚刚刚迈上台阶,就听到这道令人毛骨悚然的叫声,一股长了记忆的恐惧,从骨子里缓缓爬出来。
爸爸妈妈……难道又在吵架?
爸爸不是答应过她,不再和妈妈吵架的吗?
难道爸爸发现了,她没有信守承诺?
她心脏紧紧揪着,一只手小心翼翼的打开房门。
里面透出来的,果然是久违的怵目惊心一幕。
地上,锅碗瓢盆砸的到处都是。
沙发前,爸爸和妈妈扭打在一处,妈妈咬着爸爸的手臂,爸爸扯着妈妈的头发,面容一个比一个阴狠,一个比一个狰狞。
“爸爸、妈妈……”
她吓得脸白了,赶忙过去拽住爸爸的腿,“爸爸,你不要打妈妈……”
“滚!”
未曾想,一贯温柔儒雅,即使和妈妈大打出手都不会打她一下的爸爸,此时竟一脚把她踹到了角落。
她的头撞上了墙,重重一声,有血迹从上面流下,被踹的小腿疼到没有知觉,她张开口,却疼得叫不出声。
“小月,小月,你怎么样了?”
妈妈注意到了她,转过脸来,在这场打架中,她被最后狠狠甩了几个巴掌,跑过来看着她。
妈妈嘴角流着血,身上伤痕累累。
她看着比自己身上还疼。
“我恨爸爸,我恨爸爸……”
这么多天情绪的积累,终于在一瞬间爆发。
她坐在地上,抱着妈妈的身子,望着爸爸的眼神七分害怕三分怨恨,企图能让他醒悟,能让他带妈妈去医院。
“好,好,都恨我,你们不愧是母女,都是好样的!”
爸爸咬着牙,像是气极了,拎起玄关口的一樽花瓶,狠狠砸在地上,花瓶碎裂,瓷片迸溅到房顶的大灯上,一瞬间,琉璃大灯失去了光彩,黑暗从四面八方吞噬而来。
“那我就走,这辈子都不会回到这个家。”
他摔完,拢了拢大衣,拉开门。
外面不知何时风雪交加,刺骨的寒风扫进来,让人睁不开眼睛。
往常,爸爸和妈妈吵架,从来都没说过这么重的话,重到把妈妈和她的哭声都吓止了。
妈妈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不顾地上的尖锐残渣,拼命爬过去,抱住爸爸欲离开的腿。
“明远,我求求你,求求你别走……”
“放手,贱货,当初能做出这种事,就别怪有这一天!”
“我求求你了,求求你了,给你跪下,你看在小月的份上,别走……”
妈妈不仅给爸爸跪下,更给爸爸磕了头。
可爸爸的脸色一点儿都没变。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提到了她的名字。
许久,爸爸转脸望了眼躲在门口发抖的她,浑身散发着戾气,最后,一言不发的转身。
黑漆漆的长夜,冷风乌拉拉的朝屋里灌,屋里唯有女人一阵比一阵凄厉的哭声,和蜷缩在角落里的她。
雪映的爸爸临走之前的脸很白,不知为何,她竟真的感觉爸爸再也不会回来了。
门被关上。
她发现,她什么也看不见了。
那个夜晚,那个家,就像被魔鬼占据了一般。
爸爸的离开,妈妈的哭声,黑夜中,失去视觉的恐惧……
妈妈哭够了,抱着她,安慰道:只要有你在,爸爸就会回来的。
真的是这样吗?
碎成一片片的天空,真的能重新拼凑完整吗?
第二天,她整个人魂魄都被抽走了似的,失去了一切力量,摇摇晃晃的朝学校走去。
她迫不及待的要见到鲸鱼哥哥,要把她的所有委屈和害怕都说给鲸鱼哥哥听,在那一片千疮百孔的心里,似乎只有那么一盏明灯。
可是,她等了很久,直到早读课都下了,鲸鱼哥哥依然没有到学校。
难道鲸鱼哥哥起晚了?还是生病了?
她患得患失的想了很多,最后担心的拉着老师阿姨问。
“鲸鱼哥哥呢?鲸鱼哥哥为什么还不来上课?”
老师阿姨愣了一下,随即摸了摸她的头,“你说陆景云啊,他转学了啊。”
三个轻飘飘的字,如一记惊天重锤般,狠狠的砸向她的脑子。
刹那间,脑海里一片空荡荡,她的脸色白的不成样子,两颗瞳子在强烈晃动,似乎不可置信。
鲸鱼哥哥……
鲸鱼哥哥怎么会转学呢?
他答应过她,会陪她一辈子,会永远在她身边的啊。
鲸鱼哥哥怎么会转学呢!
“你骗人,你骗人!鲸鱼哥哥没有转学,鲸鱼哥哥不会抛下亮亮的!”
她第一次在老师阿姨面前失态,哭的像个疯子似的冲出了教室,恰巧撞到了经过的江逾。
他抱着她,一脸受惊的看着她哭成泪人似的她,“小月,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你滚!你滚!”
“告诉我,我帮你报仇!”
“我不要你,我要鲸鱼哥哥,鲸鱼哥哥走了,他转学了,他再也不要亮亮了!”
“鲸鱼哥哥?”
江逾从老师阿姨那里得知了鲸鱼哥哥转学的事,信誓旦旦的向自己保证。
“小月,你放心,我会让他重新再转回来的!”
“真的?”
她抬起头,面目泪痕的看着他。
他郑重的点头,“真的,我外公在军区权利很大的,你相信我。”
他把她带到他的班级,几乎是每隔几分钟就向她信誓旦旦的保证一次。
她一直哭,一直哭,哭了很久,累了的时候趴在桌子上睡,却梦见鲸鱼哥哥和爸爸说了一样的话。
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哇——”
她从睡梦中惊醒,恍惚间,见鲸鱼哥哥那张不甚清晰的脸就在自己眼前。
她激动的抱住了他,紧紧的,不愿意松手。
“鲸鱼哥哥,鲸鱼哥哥,我好想你……”
“小月,小月,你还好吗?”
江逾拍了拍她的背,她才知道自己认错人了。
放学了,外面下起了雨。
一整天,鲸鱼哥哥终究没有回来。
第一次,学校里没有他的身影出现,没有他冷冰冰的教训,没有他可爱的红耳朵,没有他好听的声音,没有他的创口贴……
什么都没有。
于是,一草一木,黑板、课桌,教室、窗帘,所有东西都失去了颜色,变得灰蒙蒙一片。
她哭的眼睛都肿了,哭的嗓子都发不出声音,最后坐在学校门口,死活都不肯回家。
鲸鱼哥哥肯定会回来的,肯定会回来的。
天上的雨越下越大,连成珠帘,泼成瀑布,她浑身湿透透的,江逾就站在旁边,脱下自己衣服罩在她的头上,陪她一起等。
然后……
她没有等到鲸鱼哥哥,但是等到了爸爸。
一辆气派的黑色官车停下学校门口,年叔叔下来撑着伞,爸爸从后座走了出来,风雨中,他一步步朝她走来。
她擦干了眼泪,鼻间一抽一抽的,伤心欲绝的情绪有了那么一点回温。
她就知道,爸爸说再也不会回来了是气话,就像老师阿姨说鲸鱼哥哥转学了是假话一样。
可她哪里会想过。
爸爸走到她跟前,却俯身抱起了另外一个孩子。
她朝他伸出了手,在滂沱大雨中,空落落的。
她看见年叔叔低下头,用一种极度同情怜悯的眼神看着她,看见爸爸把江逾抱在怀里,慈祥的帮他擦干雨水,问他冷不冷,饿不饿。
“小逾,冷不冷,饿不饿,带你去吃好吃的,好吗?”
“好啊,可以带上小月一起吗?”
“不能带别人家的孩子,你妈妈还在车里呢。”
他抱着江逾,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转身朝车里走去。
大雨割断了他的背影,将他离开的脚步模糊不清。
“爸爸~”
“爸爸……”
她站起来,朝他走去。
爸爸抱着江逾,上了车,汽车绝尘而去。
自始至终,都没看她一眼,都没转过身。
“爸爸!”
“爸爸,爸爸!”
“爸爸……”
她疯狂的奔跑,追上了马路,声嘶力竭,好像要把肺都喊破了。
可汽车一下都没有停过。
“爸爸……”
她跌落水坑,砸在硬邦邦的公路上,水花溅起来,她满身都是脏臭的污水,连脸都花了。
再抬头。
汽车没了踪影。
她趴在水坑里,看着那消没的车影,浑身抑制不住的一阵阵发抖,眼前一阵阵黑暗袭来,她的骨头好凉,血液似乎在逆行。
今天,鲸鱼哥哥没来学校,我的爸爸变成了别人的爸爸,我没有爸爸了,也没有鲸鱼哥哥了。
这是一场梦吧。
一场醒来就消散了的噩梦。
……
凌晨五点的美国,一丝清凉舒适的风掠过原野,掀起窗帘一角,凉阴阴的覆在小女生脸上。
她缓缓睁开眼,从黑暗和黎明的交织中,清晰的看到了物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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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写完了。
亮亮之前的选择保护性失忆症和抑郁症,缘由也正是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