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她强作镇定的冷漠和掩藏不住的尴尬神情一现。
然后,沈青桐一笑,倒是难得和气的看着他道:“今日你我各自坦诚了自己的理由和目的,怎么都算是个好的开始,我相信王爷对我并无恶意,而我……亦然!所以,希望将来有朝一日,咱们还是好聚好散的!”
这一番话,她是由心而发,无比的真诚,算是相识以来,她对他所说的最为推心置腹的一句话。
西陵越看着她面上好不矫揉造作,唯一真心绽放的一个笑容,忽而恍惚了一瞬,有点不适应,居然会觉得这少女这一刻展露的笑容,轻柔美好的仿佛是开在灯影梦境里的一朵浮花,明明很美,却一纵即逝,叫他匆匆一瞥,却抓不到手心里。
因为太过意外,所以他还没来得及细想沈青桐那番话,她已经转身,走了出去。
少女的背影笔直,脚步飞快,很快消失在屋外苍茫一片的夜色中。
西陵越坐在案后,半晌,冷着脸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好聚好散?”
看来,这丫头是真没打算跟他长过啊?!
*
镇北将军府。
方妈妈手里捏着个小瓷瓶,左右踟蹰了一阵方才从红梅堂出来,正要转身往茶水房去,迎面就见管家匆匆的走过来。
“这么晚了,你这是来见老夫人的?”方妈妈赶紧把瓷瓶拢进袖子里。
管家擦了把额头上的汗,道:“老夫人歇下了吗?昭王府的侍卫亲自送了二小姐回来,还说昭王殿下交代,有话要转告给老夫人的。”
“昭王府的人?”方妈妈一个激灵,“怎么二小姐才回来吗?老夫人不是留了马车在宫门外头等着的吗?她怎么……”
“这我也不知道啊!”管家道,满面的急色,“还是通传一声吧,昭王殿下的那个侍卫看着就不像善茬,而且他说是殿下有话交代,肯定是有要紧事的。”
方妈妈想了想,就点头:“那好,你去请进来吧,我去看看老夫人歇了没!”
“好!”管家又擦了把汗,转身去大门口请云鹏。
彼时沈青桐已经从马车上下来,趁着四下无人,就对云鹏道:“一会儿你事情办妥了,就还是先跟着马车回去,半路再折回来就好,我那边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事,就是防个万一,木槿她们屋子隔壁的房间是库房,里头地方还算宽敞,最近先委屈你在那里将就着吧。”
其实以西陵越的处事作风,完全可以光明正大的把云鹏送过来给沈青桐看门的,只是后面沈青荷和西陵越还有计划,总不能广而告之她身边有个侍卫形影不离的盯着,那么届时怎么诱使西陵钰那些人出手呢?
云鹏也是个一点就通的,马上就明白了她的心思,点头道:“好!”
“那我先回去了!”沈青桐略一颔首,先往后院自己的住处去了。
这边云鹏等在门口,不多时管家就匆匆折返,过来请了他进去。
因为已经是夜里,老夫人不好叫他去红梅堂见,所以就披了衣裳匆匆的赶来了前厅。
“云侍卫!”老夫人走进来,想着方妈妈说是他送沈青桐回来的,心里就有种十分不妙的预感。
“沈老夫人,深夜打扰,还请您见谅!”云鹏拱手,一贯的开口就没废话,“之前我家殿下请了贵府的二小姐过府喝茶,当时二小姐身边没有贵府的人,就没能提前跟您打招呼,还请老夫人莫要见怪。”
老夫人一窒——
她是变相的责难她没有照顾好沈青桐了?
“当时那会儿宫里的人多,说是被冲散了,倒是叫殿下费心了。”飞快的定了定神,老夫人勉强维持平静的开口.
“是么?”云鹏道:“如果府上的人手不够,我们殿下的意思,他可以从王府抽调一些人过来先给二小姐用。毕竟殿下他和老夫人之间有言在先,现在京城的权贵圈子里都知道殿下会迎娶贵府的二小姐,殿下实在不希望在这个节骨眼上再节外生枝了。”
西陵越要迎娶沈青桐的意愿何时居然变得这般强烈了?
老夫人有些始料未及的心里震了震。
云鹏见她不语,就又说道:“或者如果府上真的人口多,有什么不方便的话,我们殿下的意思是他可以先在外面临时安排一座宅子出来,用以安置二小姐的。”
说这话,明显就是挤兑人的。
老夫人的脸上挂不住,明显有些难看了,却还是不得不陪着小心,试探着开口道:“我家二丫头能得昭王殿下爱垂青,那是她的福气,只是今天殿下当着御前提了这门亲事,陛下那里似是不太中意我家丫的,如若陛下就是一力反对的话……”
“若是沈老夫人不想再结这门亲了,您可以亲自登门去和我们殿下说,属下人微言轻,只是个负责传话的。”云鹏打断她的话,“总之属下的话已经带到了,还请沈老夫人谨慎处理此事,莫要让二小姐那边再有什么疏忽和闪失了。”
言罢,又是拱手一揖,他便径自转身退下了。
老夫人坐在厅中半晌,脸上却是阴沉的几乎能滴下水来,手里死死的攥着那串佛珠,冷笑不止。
方妈妈听她笑得浑身发毛,就赶紧的打破沉默道:“看昭王殿下的意思,是非要结这门亲事不可了,方才这个侍卫的话虽不中听,却也不能不听,这时候好像是真不能再打二小姐的主意了,万一昭王殿下恼羞成怒,再查出个什么来……他要动咱们沈家可能还差着些火候,奴婢怕就怕是宫里头……”
方妈妈说着,就讳莫如深的顿了一下,过了一会儿又道:“万一叫宫里头怀疑到您处置二小姐的动机上来,奴婢怕是要给咱们沈家招祸啊!”
老夫人怕的又何尝不是这个?要不是因为怕的这个,今天她也不会方寸大乱,突然就下决心对沈青桐下手了。
“这一次,算是骑虎难下了!”最后,无计可施的老夫人便就重重的一拳砸在了桌子上。
早知道就真不应该把个沈青桐留到现在!这么想着又会遗憾,早前她六岁那边失足落水的时候怎么就没直接淹死了呢?
方妈妈看着她那模样,也就只能跟着一声接着一声的叹息,心里却暗暗感喟——
能怪谁呢?要怪就怪老夫人自己贪心呗!放着好端端的荣华富贵不享,偏要去贪那劳什子的从龙之功,现在好了,招惹上了昭王西陵越,一脚踏上了贼船,再想下来?难了哟!
心里这么想的,方妈妈却不敢说,只就扶了老夫人起身,一边往红梅堂的方向走一边道:“老夫人其实您也大可以先放宽了心吧,如果在二小姐这事上头真要出事也不会等到今天了。”
“哎!”老夫人却只是一声接着一声的叹气。
其实如果不是西陵越主动提,她是压根就没想着要把沈青桐嫁给他的,即使沈青荷和沈青音都废了,她也是宁可放弃这么多年的筹谋打算,也不会拿沈青桐去赌的,这样做的风险太大,稍有不慎,就有可能給沈家带来灭顶之灾的。
可是现在阴差阳错——
说什么都晚了。
除夕辞旧岁,整个沈府上下却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的气氛当中。
这边云鹏从沈家出来,仍是和车夫一起驾车离开,只是出了巷子又拐了个弯,他便飞身自车辕上跃下,又抄小路潜回了沈府。
西陵钰从宫里赴宴回来,本来正有些微醺,再加上白天和沈青荷颠鸾倒凤的一番折腾,这会儿倒是没什么心思找人侍寝,直接一个人躲进了书房。
主院那边,太子妃卫涪陵还穿着入宫赴宴时候穿的朝服,站在敞开的窗户前面,静默的看着天际出神。
她的婢女去里面铺好床,顺手拿了大氅给她披在肩上,道:“娘娘您又想家了?”
卫涪陵自远处收回目光,却是果断的反手合上了窗户,她笑了笑,语气听似轻松,实则落寞:“纵然再想,这辈子也再看不到了,想了也是白想。”
婢女跟着也是心有戚戚然,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没说,最后便转移了话题道:“对了,太子殿下好像在宫宴上喝了不少酒,今天好像一个人宿在了书房,娘娘要不要叫人煮一碗醒酒汤送过去?”
“不管他!”卫涪陵淡淡的道,丢开大氅开始宽衣解带,一边漫不经心的道:“想着去他那里献殷勤的大有人在,本宫犯不着再去操这份闲心!”
即使是再大度的女人,抬起自己丈夫身边的其他女人的时候都少都会带点怨怼和醋意的吧?哪怕是伪装的再好,神情语气之间也多少会有些情绪外露,不管是为情爱还是只为名利地位都好。
可是——
卫涪陵没有!
提起西陵钰的那些风流韵事,她是真的心如止水,完全淡泊的。
更衣完毕,痛痛快快的洗了个澡就独自上床睡了。
随后的正月里,各家各户都很忙,走亲访友的各种宴会层出不穷,但是沈青桐却仍是保持着她以往的习惯,闭门谢客。
老夫人那边得了西陵越特别的嘱咐,更是巴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把她关在屋子里,省得被什么人看一眼就又生出些是非来。
沈青荷盯了她那边许多天也没找到机会,就连十五的上元节都没能请的动她。
如此一晃又是三个月。
四月初七,太子妃卫涪陵的寿诞,再加上一月之前她被诊出了身怀有孕,所以这一次的寿宴就摆得排场更大,就连陈皇后都亲自去了东宫赴宴。
帖子自然也送来了沈家,沈青荷跃跃欲试,早一个多月就开始准备要穿的衣裳和要用的首饰,可是就在太子妃寿宴的头一天,老夫人却突然以去皇觉寺斋戒祈福为名,强行带着她出城去了,就是大夫人都不能说什么。
这天一早,沈青音欢欢喜喜的打扮妥当跟着三夫人一起出门,不想在大门口却是遇到了久不露面的沈青桐。
沈青音当即就垮了脸:“怎么你也去吗?你以前不是不喜欢这种场合吗?”
沈青桐笑笑,也不解释,直接看向了三夫人,和和气气的问道:“我还以为东宫下帖是不能推的呢,如果不需要我去,那我便回去了!”
说完,她就当真转身要往门里走。
三夫人是没想带着她的,沈青音却不知道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珠子一转,冲着她的背影扬声道:“你要不去,那也是你自己不去的,回头可别却祖母面前告状,说我们苛待你。”
沈青桐的脚步顿住,回头。
沈青音挑衅的冲她一扬眉,转身先上了车。
沈青桐似是犹豫了一下,才也跟着一起上了车。
沈青音偎依在三夫人身边,状似低头玩着腕间配饰,眼角的余光却悄悄落在对面沈青桐的身上,一条毒计慢慢浮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