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陵越今天的目标,是这个人!
这一点,毋庸置疑!
沈青桐心中瞬间明了。
“都住手!”那黑衣人卡在她喉间的手指一发力,冷声喝道:“如果不想她死的话,就全都给我住手!”
那一刻,沈青桐突然就有点想笑。
然后她却是狠狠地闭了眼,没有所有人期待之中的慌乱无措或是大喊大叫,从事发开始,她做的唯一的一件事——
就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自始至终没有给西陵越哪怕只是最微弱一眼的目光。
没有怨恨,也没有乞求!
只是——
看都懒得看他一眼。
这个男人有野心有耐性,更有一颗强大无比的内心,他为达目的而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从上辈子开始她就领教的深刻。
何况——
她就只是空占着他王妃名头的一枚无关紧要的棋子而已。
这个时候,他会推她出来,简直就是再顺理成章不过的事情了。
因为——
这里西陵钰人多势众,他要拿到这个人的希望微乎其微,所以只能出奇招,先断了西陵钰将这些人一网成擒的机会。
因为昭王妃突然落入刺客手中,所有的侍卫都瞬间停了动作,不敢轻举妄动。
西陵钰怔了怔,明显的始料未及。
他上前一步,怒喝:“都发什么愣,还不给本宫把这些胆大包天的刺客都拿下?”
侍卫们迟疑着才要动手。
西陵越也跟着抢上前来一步,冷声道:“谁敢轻举妄动,别怪本王对他不客气!”
他发起怒的气势远比西陵钰更骇人。
侍卫们本能的心生畏惧,就迟疑着不敢上前了。
西陵越也没闲着,居高临下的盯着为首的那名刺客道:“这里已经布下天罗地网,你们是逃不掉的,把人给本王放回来,我保你们不死!”
“不必了!”那黑衣人也不废话,又抽出腰间佩戴的一把短刀,横在了沈青桐惊变,冷冷道:“叫你的人让开,我会自己平安的走出去!”
他甚至都没有正面讲条件。
西陵越这会儿却没看他,只是盯着被他限制在手的沈青桐,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就趁着他失神的这个空当,西陵钰已经忍无可忍的再度下令道:“你们都聋了吗?听见本宫的话?给我把这些刺客拿下,今天但凡放走了一个,本宫唯你们是问!”
在场的到底都是他的府兵,见他如此疾言厉色的模样,立刻就有人心生敬畏。
围着那些黑衣人最近的一个侍卫举刀就砍了过去。
那黑衣人却似是视死如归的,只见他不慌不乱,握着短刀的手指微微一紧。
西陵越的目色一凝,突然一个闪身过去,从半路拦下了那个侍卫手里正要砍下的长刀。
他捏着那人的手腕,指间稍一用力,那人便是手腕一软,大刀铿然一声落地,同时,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来。
沈青桐对这里的局面发展并不关心,一直就没有再睁开眼睛来看。
西陵越的凤目凌厉扫过,字字清晰的道:“都让开!放他们走!”
本来他还兴致勃勃的想要当众好好唱一出戏的,可是这个时候,突然兴致缺缺,甚至有些心烦意乱了起来。
他的心情这一不好,就自然导致了出口的语气森寒刺骨,极具威胁的意味。
一众的侍卫都被他喝住,踟蹰不前。
西陵钰怒火中烧,冲上前来,怒喝道:“老三,这里是本宫的府邸,几时轮到你在这里耀武扬威的发号施令了?”
西陵越的唇角突然勾起一个冷然的弧度。
他足尖一挑,顺势勾起落在地上的那把大刀,一反手,就把刀锋压在了西陵钰的颈边。
西陵钰贵为当朝太子,几时享受过这种待遇,当场就白了脸,虽然知道西陵越不敢把他怎么样,也还是难堪的面皮僵硬,咬牙道:“老三你——”
西陵越并不听他说,再次冷然的下了命令:“全都给本王让路,放他们走!”
他的刀,架在西陵钰的脖子上,这时候再说话就明显更有力度了。
侍卫们迟疑着,纷纷往后退开,让了一条路出来。
那黑衣人冷笑一声,剩下的一行六个人,挟持着沈青桐慢慢的从这厅中退了出去。
西陵越扔了那长刀,一撩袍角,大步跟了出去。
侍卫们虽然放行了,却不敢放松,还是步步紧逼的以一道人墙压着那一行人,人头攒动,密密麻麻的往门口挪去。
其中一个黑衣人飞快的从门口的车马里挑了两匹马牵过来,递了缰绳给那领头的,“主子!”
那人接了缰绳在手。
西陵越站在门口的台阶上,扬声道:“你可以走,把本王的人留下!”
那人回头看他一眼,却是一语不发,顺手把沈青桐扔上了马背,自己再一翻身上马就匆匆离开了。
西陵钰随后从院子里追出来,暴跳如雷的喊:“还不给本宫追!”
“是!”侍卫们这才敢动,剑拔弩张的冲出门去,但是留下来善后的那五名黑衣人却挡住了去路。
这大门口本来就停了许多的车马,堵住了路,他们随便一阻挡,缠斗之下远处的马蹄声已经消失不见。
“撤了!”有人冷静的下了命令,随口吹了一记响亮的口哨。
于是一行人且战且退,在被砍杀了一人之后,剩下的四个人就四下的逃窜了。
东宫里的侍卫头领带着人匆忙去追,西陵钰也匆忙的往前一步,面色愤怒到近乎扭曲。
来宝见他的脸色难看至极,就献殷勤的赶紧安慰:“殿下别急,咱们人多势众,他们跑不掉的。大不了就全城戒严的搜捕,不信他们还能逃出生天了!”
“这黑灯瞎火的,这座帝京里住了不下两万户的人家,要大海捞针的找一个人,谈何容易!”西陵钰满面通红的怒骂。
他忽的又转向了西陵越,恨声道:“老三,放走了意图行刺本宫的刺客,今天你非要给本宫一个交代不可!”
西陵越看他一眼,冷冷的道:“二哥你毫发无损的站在这里,还要什么交代?”
说话间昭王府的侍卫已经牵马走了过来。
西陵越再就没搭理西陵钰,快步下了台阶,翻身跨上马背。
“走!”他一扬手。
“是!”今天他从昭王府带出来的一队侍卫就也齐齐的翻身上马。
他身上一剪墨色的披风舞在夜色中,张狂跋扈的很快消失不见,只有急促的马蹄声回荡着越走越远,追着方才刺客逃离的方向而去。
一场宴会,弄成这个样子,自然是没办法再继续下去了。
东宫的管家凑上来道:“殿下,您看这……现在要怎么办?”
“马上传本宫的口谕给京兆府和步兵衙门,让他们出洞所有的人手,就算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把人翻出来!”西陵钰道。
这时候时过境迁,他也隐隐的有几分怀疑——
方才那些刺客虽然来势凶猛,但就是因为太冲动刚猛了,却居然没有得手伤到在场任何的一个重要人物的性命?
按理说,但凡行刺,尤其还是出洞了十多人,这样大规模的行刺——
再怎么样也不该失利到这种程度的。
他甚至有点怀疑——
这些刺客的真正目的,到底——
是不是真的是为了行刺的?
如果不为了行刺,那他们冒这么大的险潜入东宫,又是为的什么?
有一重疑云当空笼罩下来,一时间却完全理不出头绪来。
西陵钰烦躁的从远处收回目光,这边管家吩咐了人去京兆府和步兵衙门传信,就又追上来。
西陵钰道:“去安抚一下今天过府的客人,大家都散了吧!”
“是!”管家答应了,又道:“殿下,还有太子妃娘娘那里,大夫已经过去了。”
想起卫涪陵中毒的事,西陵钰就更是心烦意乱。
“知道了!”他应了声,直接奔了后院。
彼时陈皇后人也正在那边,忧心忡忡的守在卫涪陵的床前。
“殿下!”门口的丫头屈膝行礼。
彼时大夫已经下去开方子抓药了。
卫涪陵的面色明显带了几分中毒后的乌青色,眉头深锁的睡着,睡梦中却是不很十分安稳的样子。
“她怎么样了?”西陵钰一看陈皇后的表情就知道应该是不会有生命危险了。
“大夫看过了,也给施针放血,先把毒素排出去了一部分,还好是她中毒不深,只是余毒还要留着慢慢的清!”陈皇后道,心里也是暗暗庆幸——
好在是有惊无险,否则卫涪陵如果真的有个什么闪失,他们没办法给皇帝和南齐方面交代。
“她到底是怎么会中毒的?”西陵钰还是气闷,沉着脸问道。
“本宫已经叫人去查了!”陈皇后道。
说话间,外面就见古嬷嬷快步走了进来。
“怎么样?查到了吗?”陈皇后问道。
“没!”古嬷嬷一筹莫展的摇头:“前厅那边乱糟糟的,当时的几案都被撞翻了,杯盘狼藉,奴婢带人找了一圈,倒是找出几样几位主子才能用的餐具。可也分辨不出哪件是太子妃奶娘沾手过的了,而且让大夫查验之下,也没验出有被下毒的痕迹来!”
如果不是刚好有刺客闯进来大闹一场,卫涪陵具体中毒的原因应该还是有迹可循的。
可是现在——
真的不怪古嬷嬷怠慢,而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陈皇后的脸色也不好,正在沉默间,一直守在卫涪陵床边的青青突然一转身,跪了下来,道:“殿下,娘娘!这次真的是我家娘娘的福泽深厚,这才侥幸逃过一命,但是那个下毒的人也未免太歹毒了,请殿下和皇后娘娘做主,一定不能姑息,无论如何也要把谋害我家娘娘的幕后黑手揪出来,不能留着他再继续在背后作恶了!”
连太子妃具体的中毒途径都无迹可寻了……
陈皇后和西陵钰其实已经都不愿意做无用功了。
陈皇后道:“是那些刺客所为吧,回头等拿到了人,本宫会下令让他们刑讯的。”
青青本来也是因为看出来了他们就只想糊弄过去,这才忍不住的站出来了,这时候就又不卑不亢的继续说道:“可是方才大夫已经说了,娘娘中的毒就是普通的药铺里就能买到的砒霜,这种砒霜,一般都是百姓买回家去做老鼠药的,毒药都被掺了杂物在里面,所以毒性才没那么强的。试问——如果是刺客所为,他们既然都能有本事在宴会之上往殿下和娘娘跟前的器皿里下毒了,又怎么会只用这样劣性的毒药?冒这么大的险,他们会在毒药上这么儿戏吗?”
这些,都是最拙浅的道理。
西陵钰和陈皇后互相对望一眼,沉吟:“请殿下从东宫的后院着手,彻查!”
几个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西陵钰微微的倒抽一口凉气。
陈皇后却是抢先一步,否决道:“你一个小丫头懂什么?不要在这里信口雌黄,挑拨太子后院的关系,你要替你家主子争宠,也要先分清楚了场合时间。今天闯入府里的刺客嚣张至极,本宫回宫就会奏请皇上,请皇上下旨,全力捉拿!”
那些刺客,公然行凶是事实!
并且——
他们是被西陵越放走的,这也是赖不掉的事实!
如果说东宫之内没有伤亡,那么要借机参本西陵越,力度就会大大的虚弱!
这种情况下,真相并不重要,公道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定要把卫涪陵中毒的事情大肆渲染,全部推给那些刺客,这样一来,他们就有理由可以攻击西陵越,并且对西陵越发难了。
青青是个聪明的丫头,而且跟在卫涪陵身边又是耳濡目染,当场就明白了这母子两个的打算。
她心里怒火中烧,愤愤不平。
可是——
再争执,公然忤逆的结果就只能是让陈皇后和西陵钰对她也起杀心。
而这个时候——
卫涪陵正需要她。
青青的心里忍了又忍,使劲的掐着手心,几乎是用了所有的力气,强迫自己恭顺的垂下头去:“是!原来是奴婢想岔了,多谢皇后娘娘和殿下做主,请务必要拿到刺客,替我们娘娘出了这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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