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的发髻,一看就是成了婚的。
廊下灯笼的射出的光线自然不及殿内那般亮堂,裴影鸿第一眼没认出她来,但是再定睛又看了一眼,马上就知道她是谁了。
他是有些意外,便就干脆坐在地上不起来了,就那么仪态全无,散漫无礼的仰头看着坐在栏杆上的沈青桐,吊儿郎当的质问道:“你偷听?”
沈青桐但笑不语,只是拍干净绣鞋,这才抬眸对上他的目光,盈盈一笑道:“二皇子殿下走路怎么也不看着点儿?瞧你把本宫的鞋子都弄脏了。”
恶人先告状?而且还是面不改色心不跳?
裴影鸿觉得自己今天算是长了见识了,不免又多看了她两眼。
他专注看人的时候,眼睛就显大了,沈青桐一瞬间想到脑子缺根筋的云翼,顿时就没了教育他的兴致。
于是,她拍了拍裙子,起身绕开裴影鸿就走。
裴影鸿坐在地上,一着急,扭头就冲着她的背影喊:“好不容易遇上了,多聊两句呗!”
沈青桐怀疑自己是不是又遇到一智障,直接没理他就继续往前走。
裴影鸿知道叫不住她,这才慌慌张张的爬起来,身上的泥土都来不及拍掉,就屁颠屁颠的追过去,一边道:“我呆不了几天就走的,你就没什么话要捎给我皇兄的吗?”
沈青桐脚下步子不由的一缓。
裴影鸿颇有些得意的追上来,绕到他面前镇定,挑着眉毛道:“你脾气这么大,大越的昭王眼睛有毛病吗?”
这么口无遮拦的孩子,是连云翼都要望尘莫及的。
沈青桐也不着急,她面上犹带着一成不变的笑容,抬手拢了拢头发。
裴影鸿只当她是借机掩藏尴尬,正想再奚落两句呢,冷不防就被沈青桐推了一下。
沈青桐的手劲不算大,但是推这个纨绔一把还是绰绰有余的。
裴影鸿脚下一个踉跄,后退两步,后背撞在了身后的墙壁上。
然后,他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呢,就觉得脖子上一凉,被什么尖锐的东西抵住了。
养尊处优的皇家子弟,可没有西陵越那样的定力,当场就吓得手脚冰凉,脸色惨白。
他也不敢动了,想说话,又觉得喉结抖动就要见红,于是就憋着一口气,用见鬼一样的表情盯着面前矮了他大半个头的沈青桐。
沈青桐手里簪子抵着他喉咙,面上笑容还是不露任何的瑕疵的调侃道:“他眼睛大概没问题,不过他的应变是比你强多了,这时候,至少身边要多带个人吧!”
她说着,左右看了眼。
裴影鸿横竖的不敢开口说话的。
沈青桐又把视线移回他脸上,话锋一转,继续道:“北魏朝中据说也是没美女众多,二殿下何必千里迢迢过来我朝娶个媳妇呢?不嫌麻烦吗?”
主要是——
这大越难道盛产泼妇吗?
眼前的这个可是堂堂昭王妃啊,而且还有极大的可能会是将来的一国之母,确定真的不是昭王眼瞎吗?
裴影鸿这会儿是看见她就先怕了,心里已经开始打退堂鼓。
可是,他不敢说话,连摇头也不敢啊,眼见着那一口气憋得一张脸都青了,沈青桐这才慢条斯理的撤了手,又在动作优雅又毫不违和的把簪子插回了发间。
一只金步摇,妖冶妩媚。
裴影鸿心想:这样的首饰,配她,真是暴殄天物。
沈青桐整理好,就又甩了他便走。
裴影鸿摸摸自己的脖子,确定没见红,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这位纨绔皇子也是个缺心眼的,转念一想,还是好奇心作祟,赶紧快走两步又追上去,跟在沈青桐屁股后面问:“哎,你怎么不问我怎么一眼就认出你的?”
白天他去祭奠那边的时候,其实就是为了去看沈青桐的。
昭王西陵越,是大越朝中地位仅次于太子的皇子,他的朝服和所站的位置都一目了然,那么跟在他身边的自然就是他的王妃了。
而至于裴影夜和她的事——
沈青桐的确是有些奇怪,这个纨绔的二百五怎么会好像是知根知底的样子,就算他和裴影夜连成一气,以裴影夜的为人也不应该会跟他这么毫不保留的透老底的。
沈青桐停下步子,冷了脸,扭头看他。
裴影鸿就有点不敢离她太近了。
他也赶紧刹住了步子,还刻意隐晦的往后退了小半步。
可是沈青桐的眼神盯着他,尤其是这么不友善的盯着他的时候,他就本能的想要讨好一下,于是挠挠后脑勺,颇有些腼腆的道:“早年皇兄一直不在朝中,我母妃动了点儿心思,为了提前早做准备,就暗地里先追查了一些事……”
只是,他的母妃在他才刚十岁的时候就早逝了。
这些事情,包括裴影鸿母妃去世的原因,沈青桐都没过问,知道了她想知道的,她就又继续往前走,拐了几个弯,直接回了大殿。
裴影鸿追了她一路,可是从这边的回廊是拐过去,就偶尔能见到宫婢内侍往大殿那边送菜送酒水了,他也不敢追上去,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掩人耳目的回了大殿。
彼时那殿内的酒宴已经接近尾声,气氛却很好,觥筹交错,到处都弥漫着酒菜的香气。
因为两个人不可能有交集,所以纵然两人一前一后的回来,倒是也没有任何人怀疑过他们会私底下见面。
西陵越是猜得到的,不过他只看了沈青桐一眼,就什么也没说。
沈青桐见他如此识趣,心情就更好了,端了杯子刚要喝水,不想,却听身边西陵越小声的问:“临川呢?你刚才没找见她?”
临川公主?
沈青桐端着杯子的手顿住,隔席看过去,果然,庄嫔旁边的位置还是空着的。
她一愣:“她没回来?”
一种不好的预感,瞬间漫过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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