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可是,西陵卫站着没动。
他垂着手,藏在袖子底下的手,手指紧紧的攥成拳头。
“卫儿?”常贵妃见他不动,就又叫他。
西陵卫缓慢的再次抬起眼睛看她,咬牙问道:“母妃是说,让我以后都不要再指望父皇了,是吗?”
常贵妃看似一愣。
西陵卫道:“你到底是都做了什么,才惹得父皇对我们如此厌恶?”
这个孩子,真的是性子不够沉稳,有什么都写在脸上。
常贵妃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如实的道:“都是多少年前的旧事了,你不是也知道,母妃在入宫之前,嫁过一次人,他一开始说是不介意,但是这件事,终究是他心里横着的一根刺,想起来就不痛快。既然你要问,那我就告诉你,这就是症结所在,铁打的事实,改变不了!”
所以,无论再怎么去讨好皇帝,也没用。
改不过来!
西陵卫本来心里还揣着一线希望,闻言,又如是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冷水,彻底的愣住了。
常贵妃见他这个样子,就弯身下来,半蹲在他面前。
西陵卫的脑子里乱糟糟的,目光却本能的下移,落在她脸上。
常贵妃伸手摸摸他的脸颊,神色歉疚的道:“卫儿,是母妃对不起你,你要是能放平了心态,此后安安稳稳过日子,那么这件事,就此揭过,以后都不用多想了……”
西陵卫皱眉,已然听出了她的话里有话:“否则——”
果然,下一刻就见常贵妃的眸光一凛,迸射出惊人的寒意来。
她微微勾唇,红唇如血,笑得叫人触目惊心,甚至是有些恶劣的道:“本宫说过,那几个在他的眼里也一样不是什么稀世珍宝!”
西陵卫的心头震了震。
以前他到底是个半大的孩子心思,没敢想过什么江山皇位,就只单纯的是想在众兄弟中脱颖而出,好在自己的父皇面前讨个好。
但是这一刻,他却依稀听出了常贵妃的言下之意。
心中突然莫名的雀跃,仿佛罩在头顶的那片阴云正在翻卷涌动,云雾之后的天光叫人无比的向往起来。
西陵卫的目光,突然就明亮了起来,灼灼的盯着半跪在他面前的常贵妃。
多少年来的第一次,常贵妃的心底,突然莫名的涌出鲜明的苦味儿来。
她看着儿子的脸,第一次,觉得愧疚和不舍,但最终,还是理智战胜了情感。
暗暗提了口气,她说:“卫儿,今天母妃就跟你透个底,把话都说明白了,老二被废,已经没有可能东山再起,老三那里,皇上对他也有忌讳,这个皇位,也并非板上钉钉,就该是被他拿了去。你自己想清楚了,如果维持现状,母妃百分百可以保你周全无虞,但是那个位子,你若是想要,也并非全无可能,只是——需要赌上咱们母子的身家性命。我不为难你,你也已经长大了,这个主意,你自己拿!”
果然,自己的母妃是这个意思。
不知不觉间,西陵卫的手心里已经全是汗水,却不知道是因为恐惧、紧张还是激动!
常贵妃面上神情冷肃,就那么郑重其事的与他对视。
西陵卫嗫嚅了一下:“母妃——”
常贵妃道:“是稳妥的求个一生康泰,还是搏一把君临天下的荣光显耀?”
这个选择,是有生以来,西陵卫面对的最大的一场抉择,这对于一个刚满十二岁的孩子来说,实在有些过于激进和急切了。
西陵卫脑中思绪混乱,一方面都是隐忧,一方面又忍不住的浮想联翩。
最后,他问:“我不比三哥差,是吗?”
说来也是可笑,这一生,他最羡慕嫉妒的,并不是生来就坐上储君之位的太子西陵钰,反而是那个最被他父皇“宠爱”的三哥西陵越。
荣光显耀,前拥后簇,朝堂上下,俯首称臣,后宫众人,避之不及。
就是这样一个人,身上的光环,落在西陵卫的眼里,全是阴影。
以前从来就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能有机会说出这样的话,所以这一句话出口,之前心里的由于不安居然就瞬间烟消云散,全部都被激荡兴奋的情绪所取代。
常贵妃冷冷一笑:“母妃还是那句话,选择你来做,但只要是你做了决定了,那么日后就算赴汤蹈火,母妃都顶在你前面。现在我不能对你保证什么,但至少,我能倾尽全力。”
倾尽全力!不是有多少膨胀的野心和泛滥的母爱,只因为这是在一场母子缘分里,她能给这个孩子的极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