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贵妃也是怒气冲冲回的寝宫,倒不是为别的,自从沈青桐说了那句话之后她就总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推门进去,西陵卫还跪在那里。
本来因为她不在,跪姿有些懒散,一见她回来,西陵卫再不敢拖沓,赶紧挺直脊背跪好,面上也换了一副小心翼翼的神情。
他是皇子出身,一直娇生惯养。
他吃不得苦,常贵妃知道,若在往常,她也未必就会计较这些,可是这会儿她正满心的怒火无从发泄,再看西陵卫这个样子,登时就翻了脸:“眼见着就要大祸临头了,你还把本宫的话当做耳旁风吗?”
西陵卫被她吼得下意识一个哆嗦,小声道:“母妃——”
常贵妃一屁股坐在了桌旁的凳子上,恶狠狠的瞪着他。
西陵卫小心翼翼的看着她道:“父皇……说什么了吗?”
皇帝当然没把沈青桐当回事,尤其弄没了她肚子里的孩子,还等于是迎合了皇帝的心意,如若沈青桐和西陵越都是软柿子,这事儿本也没什么,可就冲着方才沈青桐的表现——
皇帝满腔的怒火,不冲着直接的凶手西陵卫来才怪呢。
常贵妃心中愤懑,没好气道:“昭王妃的孩子没保住,方才当众大闹,弄得你父皇很是没脸,若是你父皇兴师问罪,我看你要如何交代!”
西陵卫这会儿是真吓得脸都白了,战战兢兢道:“父皇他……他当是不会迁怒于我吧?”
不过就是沈青桐小产,常贵妃本来也不太当回事的,但偏偏沈青桐突然就盯上她了,这就惹得她心里十分的狂躁不安。
说白了,她对西陵卫,也是迁怒,只是心火未散,刚要再骂,就听院子里曲嬷嬷仓促的唤了声:“皇上!”
“参见皇上!”其他的宫女太监也惊慌的跟着喊。
西陵卫脸色大变,瞬间慌乱起来。
而皇帝也没等常贵妃出门相迎,转眼已经推门闯了进来。
曲嬷嬷跪在门口,使劲的低着头,神色焦灼,目光不断偷偷往里瞥。
皇帝站在门口,黑着脸,目光飞快的自这屋子里扫视一圈。
最后,定格在了西陵卫身上。
西陵卫觉得自己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连忙道:“父皇!”
“哼!”皇帝便就突如其来的自鼻息间哼出一声冷笑,“长大了,翅膀硬了,长本事了哈?”
这话,看似调侃,但偏偏他的表情语气都阴森,让人听来就毛骨悚然的。
跪在门口的曲嬷嬷冷汗都下来了。
西陵卫两股战战,这样被皇帝指着鼻子质问,再想到前面常贵妃的那番话,他就只觉得脑袋里面空空的一片,更是舌尖僵硬,下意识的根本就没想着要替自己辩解。
“父皇,我……”西陵卫冷汗直冒,脱口就要请罪求情。
常贵妃从旁看着,这时候却突然一闪身走过去两步,一提裙子,挡在西陵卫跟前直挺挺的跪了下去。
前一刻她还愤怒的指责,恨不能没生过自己这个儿子,西陵卫本来对她也没抱着指望,此时意外之余便是狠狠的愣住了。
皇帝也是始料未及的一皱眉。
常贵妃抬头对上他的目光,斩钉截铁的道:“皇上要怪就怪罪臣妾吧,昭王妃的事——是臣妾吩咐卫儿去做的!”
“母妃!”西陵卫低呼一声,瞠目结舌。
“你?”皇帝眸底的颜色一深,只是将信将疑的打量她。
常贵妃跪在他面前,神情冷静,不卑不亢的重复道:“是!是我做的!”
说完,她就擅自做主,扭头对西陵卫道:“你先下去吧,本宫与你父皇有话要说!”
西陵卫对她的拼死维护还是颇为感动的。
这些年,皇帝对他们母子其实一直都过分严厉了,这让他本能的畏惧。
此时他不免担心常贵妃的处境,有些犹疑,爬起来的动作就很慢很慢。
常贵妃却不拖泥带水,又给他使眼色。
西陵卫到底还是惧怕皇帝的,再不敢有丝毫的犹豫迟疑,站起来恭恭敬敬的一拱手:“儿臣先行告退!”
皇帝一直若有所思的盯着常贵妃,没理会他。
西陵卫却不耽搁,快步往外走,临到门口,终于忍不住回头,略有担忧的又看了常贵妃一眼,这才一扭头下了台阶。
常贵妃又给跪在门口的曲嬷嬷使了个眼色。
曲嬷嬷会意,爬起来,把殿门给关上了。
梅正奇自然不会多事,从院子里跟过来的人挥挥手,示意他们到院子外面等候,而他自己则是和曲嬷嬷一起,一左一右的守在门口。
殿内的两人沉默以对。
片刻之后,皇帝款步走到桌旁坐下。
他手里拿了个杯子把玩,见常贵妃不开口解释,这才先开口:“给朕一个说法吧!”
常贵妃跪在那里,面上表情十分的冷静。
她说:“也没别的,就是臣妾和沈氏一门的旧恩怨,这皇上您是知道的。以前倒还没什么,只是今天一早身边的人无意间听到沈氏有孕的消息,她本来就已经是明媒正娶的昭王妃了,如若真的叫她生下昭王的嫡长子来,那么她的身份地位就又要更进一步了。皇上知道臣妾的性子,遇到类似的事情的时候我绝不会坐以待毙的,所以自然就要抢先下手了!”
这个女人,行事素来果决干脆,从不拖泥带水,这一点皇帝是亲身经历过的,所以她会这么说,皇帝是没丝毫怀疑的。
他只是盯着她,眼神紧了又紧,略微几分探寻和施压的缓缓道:“迫不及待到不惜利用卫儿出手吗?”
常贵妃迎着他的目光,没有半分闪躲。
她反问:“卫儿是臣妾的亲儿子,他替臣妾做点事情,这难道不应该吗?”
皇帝心中似是不悦,微微皱眉。
而常贵妃的语气一顿,没等他开口,紧跟着就又话锋一转,微微软了语气道:“皇上您也别怪臣妾冲动,本来我也不想让卫儿掺合到这种事情里来的,可是昭王他们突然遇刺,这样的机会实属难得,所以情急之下我才让卫儿去下了手。毕竟——我想皇上您其实也不想看着昭王妃的孩子就这么生下来的吧?”
这一点,才是正中下怀。
就因为皇帝也不想留下沈青桐腹中的胎儿,所以他才会这么耐得住脾气,这么不痛不痒的听常贵妃在这里解释。
皇帝始终未置可否,手里摩挲着个白瓷的杯子抿唇沉默。
半晌,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如梦呓般道:“可惜……只拿掉了孩子!”
即使他再不喜,沈青桐腹中孕育的那个孩子也是他的亲孙儿。
若是换做其他的任何一个人,关起门来听他说这话,恐怕都要觉得毛骨悚然。
可是跪在他跟前不远处的常贵妃却是讽刺的笑了:“毕竟当初陛下决定给他们赐婚的时候也没有想到昭王会变,以前倒真看不出来昭王会是那样的人!”
一直以为西陵越求娶沈青桐就只是一时兴起,随便玩玩罢了,他那样的人,是心怀江山天下的,谁能想到最后居然先在半路折在了一个女人的石榴裙下?
提及此事,皇帝是又后悔又恼怒。
他霍的抬头,狠狠得瞪了常贵妃一眼。
常贵妃微微敛起唇角那点讽笑。
皇帝盯着她,目光阴沉沉的道:“那个丫头,最近也没有别的异动吗?”
说到底,还是因为沈青桐针对常贵妃的那句话扎了心。
提及此事,常贵妃眼底神色也瞬间转为凝重,想了想道:“这么些年了,我是真的从来也没觉得……”话到一半,她就又沉重的叹了口气:“所谓的失忆症,太医从脉象上从来也诊不出个所以然来,还不是全由着他们自己怎么说嘛!”
皇帝于是倒抽一口凉气,猛地拍案:“你是说沈家的那些人阳奉阴违的糊弄朕吗?”
“他们阳奉阴违又如何?”常贵妃却是不以为然:“不过一群苟且偷生的废物罢了!”
她其实真的从来就没把沈家那一群乌合之众看在眼里,她此时更担心忌惮的人——
只是沈青桐而已。
如果以前是沈家的人教她伪装的,那都还好,可如若说这个丫头自己心机深沉至此——
那事情可就真的棘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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