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跑到厨房的时候四哥正抽着烟和几个劳动号笑呵呵地聊天,一看我神色慌张地进来,他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咋了?”
我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哥,赶紧回去吧!方队叫呢。那个杨国强……抽过去了……”
“抽过去了?”
“嗯,癫痫。”
“咋回事儿啊?是不是刺激他了?”
我头一低,“我就跟他说注射没啥痛苦,他就背过气去了。刚才方队过来,已经让他上床躺着了……”
他皱着眉头,“这咋行!马上就上路了,他要是赶着上路抽过去可咋办!走吧,赶紧回去看看!”说完拽着我就往外跑。
等我和四哥再回到监仓的时候,杨国强已经醒了。他面色苍白地看了看我,抱歉地一笑,“不好意思啊,刚才吓着你了。我这个是老根儿了,受点刺激就不行。”
四哥在旁边欲言又止,“吓着我们倒是没啥事儿,你这个状态……”
“没事。”杨国强摆摆手,“我跟管教说给我点酒的原因也就是这个,我就担心到时候一上执行床就犯病……”
旁边的方队点点头,“你这个算特殊情况了,我得跟队里商量一下看怎么办。不过喝酒肯定是不行的,我去问问有没有其他什么办法。”说完,又叮嘱了我们几句,转身离开。
四哥看上去有些恼火,因为据他说他到重刑号以来,从来没有遇到过如此棘手的状况。这样下去,今天晚上肯定是非常难过了。不过杨国强自己却比较乐观,连声说没有太大的问题,自己从来没有连着犯病的时候,完全不必担心。
吃晚饭之前方队又来了,他没有进来,只是把我和四哥叫到监仓门口说:“我跟所里说了刚才的情况了,所长说今天晚上如果他不再犯病的话,就给他注射一定剂量的镇定剂。如果今晚上不犯病,那就明天早上执行前注射。”
“不冲突吗?”四哥皱着眉问,“一旦要是药效冲突的话,那这小子可得受大罪了。”
方队一摆手,“肯定不会。这个是刚才询问了法医之后给的答案。所以肯定没什么问题。你们今天晚上就让他把遗书给写了就成,然后早点让睡觉。不过不要再提执行的事了,免得中间又出娄子。”
“是!”我和四哥异口同声地回答。
方队走了时间不长,晚饭就来了。杨国强一看到牛肉炸酱面,当即明白自己的时日已经不多。不过这次他还是很理智的,我给他盛的小半碗面条吃完之后,他又要了小半碗。吃完饭,他扔给我一支烟,“小哥,一会儿收拾完了就帮我写一下信吧?”
我点点头,赶紧帮着苍蝇一起把碗筷都收拾起来,并让几个底层的新收洗干净。接着,我从床下找出之前刘东家里送来的奶粉,给睡在头铺的几个人各冲了一杯,这才拿着纸笔坐在了杨国强的身边。
杨国强一支接一支地抽烟,半晌一句话都不说。看得那些睡在上铺无烟可抽的人们眼睛都红了,只好徒劳地大口呼吸,妄图从空气中得到一些残留的尼古丁。
“赶紧写吧!”四哥瞄了他一眼,“写完了快点睡觉。哪儿有你这么抽烟的?一会儿巡道的武警还以为咱们仓里着火了呢!”
杨国强皱着眉头点点头,“让我想想看怎么写吧!一辈子几十年,加上我这一身臭肉都得总结到一张纸上,简直比死还难。”
“可不就是死么?”坐在铺上揉着自己伤腿的喜全说。
邢耀祖狠狠地蹬了他一脚,厌恶地骂道:“喜全你说啥呐?就你长了一张逼嘴是吧?”
喜全不吭气了,杨国强尴尬地笑笑,“就是,可不就是去死么?哥,你让我想想吧,这玩意儿比我上学时候给女孩写情书可难多啦!”说着,他把屁股往我这边凑了凑,“要不然我自己写吧?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想出来呐!再说了,我爹妈看见我的字也能踏实点。”
我征询地看看四哥,四哥想了想,颌首答应。我当然乐得轻松,赶紧把笔纸一并塞到他手里,自己躺在床上看电视。
9点半时睡觉铃响起,顿时电视、日光灯一下子关闭,只剩下监仓顶上一盏昏黄的白炽灯散发着有气无力的光芒。杨国强也就在这个时候,拿着一张硬纸板当桌子,开始写他人生的最后一封信。
由于担心杨国强犯病,晚上方队一共来监仓看了三次,每一次监道的铁门响起,杨国强都会紧张地赶紧看看挂在墙上的小闹钟。到了凌晨2点多的时候,方队又一次打开了监道门,而坐在地上的杨国强险些犯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