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想到这一点,很好!”刘仁轨道,“引而不发,关键在火候。我唐军素来以神速见长,真要全力一击,三天前就能拿下泗沘城。为何慢吞吞不打,是在等新罗人吗?”
元鼎恍然道:“是在等他们两败俱伤!”
刘仁轨道:“我说了,大军只带了一个月的粮草。这一仗,必须在一个月内结束。我大唐幅员辽阔,剩下西半边地图上的那些国家们,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起兵谋反!超过一个月,从海东到西北,就会陷入被动!因此,即便灭了百济,大唐在百济故地也不会留下太多人马,留下百济和新罗最精锐的部队,并不利于战后的统治。”
元鼎终于明白了,原来大唐朝廷才是最大的庄家:泗沘城就是大唐放给新罗的一个饵,新罗为了战后分赃,就必须跟阶伯死拼;如果舍不得强攻,十天期限一到,唐军就会轻轻松松的打下泗沘,占领百济全境。那时新罗就是鸡飞蛋打一场空,什么都捞不着了。新罗想要获利,不仅要跟阶伯死拼,还得垫上唐军的开销,横竖都得大出血;而战后分赃又掌握在唐军手中。就算金庾信率军拼掉了阶伯,唐军照样能抢在他们赶到前打下泗沘,逼降百济,还是没新罗什么事。不管怎么算,大唐这个庄家都是稳赚不赔;而新罗明知是个坑,也只能往下跳。
元鼎叹了口气,每次跟刘仁轨谈话,都能大长见识、获益匪浅。不过他心中仍是惴惴,富足而自由的百济,就只剩下几天的国祚了吗?黑齿常之、沙吒相如、扶余尧、扶余泰、祢军、朴太义、沙吒昭明、迟受信、迟受宣节,这些认识的,打过交道的人,都要变成亡国之人了吗?还有方文君,她一介女流,亡国后又该何去何从?是留在百济,还是随自己回大唐?她似乎不怎么愿意离开……
“舍不得离开?”刘仁轨问道。
元鼎默然不语。
“你的任务还差一步才完成,最重要的一步。”刘仁轨道。他原本是想让元鼎归队,让潜伏在百济的老妖出马去完成最后一步,可现在老妖联系不上,就只能让元鼎冒险一试了。
元鼎道:“属下愿往。”
刘仁轨点点头,道:“我担心,扶余义慈会逃!”
元鼎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道:“大人是想我把他截下,扛来?”
刘仁轨道:“我看你不像个马快,倒像个马贼!”
元鼎心想好多人都这么说,难道我真有当马贼的天分?
“这事儿不用你亲自动手,但你要去见一个人。”刘仁轨一抬手,丢给他一块腰牌,道,“拿着,怕你被乱箭射死。”
元鼎一把接过,这腰牌应当是出入大营的通行证,此番潜入大营,好几次险些被巡逻的士兵发现。不过他还是对不能亲手打劫国王有些失望,道,“大人,泗沘城中有个好去处,打完仗了可以去享受下。”
“哦?”
“文君楼。”
“文君楼,听起来像是……”刘仁轨故意道。他岂不知文君楼,那可是大唐在百济的情报总部,钱先生还是他的多年故交。
“酒楼,泗沘城最好的酒楼!”元鼎连忙道,唯恐刘仁轨想歪。
“倒像是个女子的名字。”刘仁轨道。
“属下告退!”元鼎一拱手,落荒而逃。
刘仁轨又好气又好笑,这小子,越来越不着调了。
申时,百济大营外。
战马奔腾,人声鼎沸,击鞠比赛已近高潮。百济队以六比零遥遥领先,身后的百济大营已陷入疯狂。场边,两队各有两名受伤的队员下场。百济这边完全不担心,他们会击鞠的好手多,伤了两个,还有三四个替补跃跃欲试;新罗则不然,伤了两个,替补都没了。比赛时间还没到,按照规则,如果一方有受伤下场而没有替补上场,就只能以少打多到比赛结束。
金盘屈伏在马背上,手持硬木击杆,耳旁风声呼啸。他是新罗击鞠队中技术最好的一个,可他万万没想到,百济的击鞠水平居然那么高,自己在他们那里只能算中等水平,而其它队友只能算是凑数。大半场下来,百济队进退自如,轻轻松松就进了六个球,一个比一个漂亮;新罗队则疲于奔命,若非受伤的两人多次舍身救险,只怕早就丢了不止十个球。金盘屈现在唯一想的,就是在比赛结束前打进一球,好歹扳回些颜面。
金庾信站在箭楼上,远眺赛场。他对比分毫不在意,击鞠而已,谁又能靠击鞠打天下?他关心的是另一件事,心中渐渐形成一个大胆的计划。
百济人发起了新一轮进攻,很快就通过队列变幻将球传到本方半场。
“拦下来,拦下来!”场边的金官昌大叫。
“防守!”金盘屈没有后撤,他打算利用这次机会。
两名新罗队员打马扑上,挡在了百济队的进攻线路上。被虐了大半场,新罗队员也熟悉了百济队的进攻套路,开始有针对性的提前防守。
“啪!”一名新罗队员伸出击杆,拦下了百济队的最后一传。
“反击!”金官昌跳了起来,全然不顾伤口尚未痊愈。
“传球!”金盘屈举起击杆,打马前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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