阶伯将嘴里的窝头咽下,灌了口水,道:“派几个人,把他抓回来。”
不多时,金官昌被四五个百济兵押到阶伯跟前,头顶的羽冠掉了根毛,脸上的粉都花了,雪白的武士服上全是手印脚印,兵器也不知被谁拿走了。
阶伯坐在小马扎上,打量了面前这个俊俏的后生几眼,道:“你是金官昌?”
金官昌像只受伤的小兽,奋力挣扎道:“杀了我吧!”
阶伯道:“金品日是你爹?”
金官昌道:“我爹说要砍下你的头来下酒!”
一众百济将领大怒,纷纷道:“将军,杀了这小子!”
阶伯一抬手,心想金庾信派这些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来送死,其中必有阴谋,若是就这么杀了他,岂不正中其下怀?于是道:“放了他!”
“将军,他可是金品日的儿子!不杀也可以扣下当人质!”有人献计道。
阶伯道:“今天初几?”
“初九,将军!”
阶伯道:“再坚持两天,金庾信那老贼就得带着他的弟弟、侄儿、外甥滚回老家去了,留他又有什么用!放了!”
金官昌道:“阶伯,你个胆小鬼,杀了我,杀了我啊!”
“滚!”阶伯一声怒吼,金官昌就被叉了出去,绑在马背上,赶出营外。
金官昌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被坐骑驮回大营,迎接他的是满满的质疑。
“他居然回来了。”
“阶伯怎么没杀他?”
“难道有什么猫腻?”
“还是他私底下跟阶伯有什么交易?”
“兄弟们都死了,他还好意思活着回来!”
花郎团的少年们议论纷纷,纷纷朝两边退散,竟无一人上前帮助金官昌。
不远处,金庾信和金钦纯并肩而立。
金钦纯道:“既然回来了,就别让他再去了。”
金庾信道:“别人都死了,就他活着回来,比杀了他还难受。人心冷暖,可见一斑。”
这时,一个魁梧的身影跑向金官昌,一把拉住马缰,扯断绳索,将他抱下马来,竟是朴大象。
金官昌扶着朴大象壮实的胳膊,扫了眼不远处围观的少年们,曾几何时,那些人都是花郎天团的小弟,而今却都在冷眼旁观。这一瞬,金官昌百感交集,苦笑道:“大象,没想到是你。”
朴大象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什么都没说,背起他走回花郎团的营地,道:“看,你爹来了!”一边说一边将金官昌稳稳放下,道,“我给你留了吃的,好好睡一觉吧!我得去大帅那里了,他又在找我了!”说完,乐呵呵的跑开了。
金官昌走到金品日跟前,“扑通”跪倒。
金品日黑着脸道:“既然去了,为什么要回来!我们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金官昌猛抬起头,咬牙道:“金庾信那老东西自己为什么不去,他也是贵族!”
“啪!”金品日一记耳光将他抽倒,道:“阶伯为什么不杀你,啊?他在羞辱你;羞辱你,就是在羞辱新罗!”
金官昌嘴角泛起一丝冷笑,道:“放心,我会再去的。就用我们的尸体,去成就金庾信的战功,还有新罗的胜利吧!”
一刻钟后,金官昌再次跪在了阶伯面前。
“将军,这小子还真是阴魂不散啊!”常永道。
阶伯俯身对金官昌道:“谁让你来的?”
“谁让你杀自己妻儿的呢?”金官昌吐了口血沫,道,“阶伯,你个胆小鬼,只敢杀自己的妻儿,却不敢杀我!怎么样,杀死妻儿的感觉很爽吧?砍下她们头颅的时候,手有没有发抖?”
阶伯勃然色变。
旁边的百济士兵一把捂住他的嘴,不停的用脏兮兮的大手在他脸上揉搓,让他无法再开口骂人。金官昌大怒,在他手心狠狠咬了一口。
“啊!”百济士兵捂着手掌退开一步,另一人飞起一脚,正中金官昌腰窝。
金官昌挣扎道:“新罗人都知道,阶伯是个胆小鬼,只会躲起来当缩头乌龟!”
阶伯起身道:“你一心求死,我就成全你。来人,杀了他!”
常永应声出列,拔出长刀,高高举起。
金官昌抬起头,脸上露出释然的神情,心道,盘屈、乃器、成仙,我来了!
血光现,头落地。
金官昌的尸体被驮回新罗大营,一切非议烟消云散。
金钦纯走到金品日身旁,朝他肩膀上轻轻砸了一拳。两个失去儿子的父亲,相视一笑,一起扭头望向远方的百济大营——儿子的血,要用百济人的命来偿!
金庾信敏锐的觉察到了将士们情绪上的变化,对一旁的崔退之道:“时机已到,火候正好,明天见分晓。”
朴大象走上前,搬下金官昌无头的尸体,摘下装着他脑袋的布囊,孤独的走回营地,心中生出对战争的无限厌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