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泗沘城北门隆隆打开,惊动了正在城外巡逻的唐军骑兵。
唐军赶到后,依次在泗沘城的东、南、西三面扎下营寨,唯独留下泗沘城的正门——北门,只派了几支游骑不停在城门附近巡逻警戒。泗沘城的北门是一门三道,平日里左入右出,中间一道只有在王驾出行或盛大典礼时才开启。此刻,隆隆打开的竟是正中间最大的一扇门。城门大开之后,两队手持火把的侍者鱼贯而出,分列道路两侧,居中一位朝服老臣手捧一卷帛书,缓步而出,在最前方站定,一脸的庄严肃穆。
三名唐军骑兵策马上前,居中军校朗声道:“来者何人?”
老臣正是内法佐平国牟成,只见他双手高举帛书,用汉话道:“百济君臣,向大唐请降。”
那军校一听,伸手就要去抓帛书。
国牟成放下双臂,让那军校抓了个空,道:“百济国书,当献于唐军统帅。”
那军校想了想,没有纠缠,说了句“等着”,便打马返还,吩咐另两骑原地监视,自己打马朝西面飞奔而去。
沙吒千福和扶余珪相对站在城门洞的两侧。扶余珪惴惴道:“这样,能行吗?”
沙吒千福道:“再不这样,你我这把老骨头,就得那样了!”
扶余珪道:“作孽啊作孽,那宫里那位……?”
沙吒千福道:“他是他,我们是我们,何必跟他绑在一起?他要折腾,就随他继续折腾,我们管不了,也犯不着!”
扶余珪悄悄往后面瞅了一眼,低声道:“文思这孩子,靠得住?”
沙吒千福道:“主意是他出的,我们不过是撑个场面。你以为,王为何会立老三为太子?王可不会糊涂到唱个曲跳个舞哄他开心了就心血来潮,老三能上位,还不是因为他!”
扶余珪有些明白了,扶余文思是扶余义慈孙子辈中最出色的一个,平日里出谋划策语出惊人,风头比他爹还盛。当然,扶余隆本身也没犯下什么过错,平日里低调恭谨,拿来过渡一下,真正的希望,是在扶余文思身上。扶余隆自己跑去熊津,单单把儿子留下,不仅是一记后手,还是一记妙手——不论熊津还是泗沘,真到了要投降的一刻,开城首功,必须是他们父子的;同时,扶余文思年纪小、目标小,把他留下,而不是自己留下,就把扶余泰及其他王子推到了风口浪尖,扶余文思则在暗中勾当一切。扶余隆啊扶余隆,原来你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以前真是小看你了!
一刻钟后,大队唐军开到,为首一员金甲大将,正是柴哲威。柴哲威坐在马上,仔细打量一番百济众人,抬了抬马鞭。旁边一名文官高声道:“大唐谯国公、右屯营将军、神丘道行军副大总管柴哲威,前来受降!”
沙吒千福、扶余珪同是一愣,柴哲威,怎么不是苏定方?只有去过大唐的国牟成知道,这柴哲威可是名副其实的皇亲国戚,随军出征,显然是来挂职锻炼的,由他前来受降最合适不过,就算出什么问题,苏定方也好有个回转的余地。
国牟成缓缓跪倒,再度举起双手,高声道:“百济,请降啦!”
一名军校飞奔上前,取过帛书,先交给那文官。那文官扫了一眼,朝柴哲威点点头,递上帛书。柴哲威接过,看都不看,直接丢给身后另一名文官,道:“百济王何在?百济群臣何在?”
国牟成磕了个头,起身弯腰,弓着身子退到一侧,让出了中间大路。
“文思,到你了!”扶余珪朝城门后面的扶余文思招招手,并示意大家准备。
一众百济宗室成员、文武大臣就这样跟排戏一般,在沙吒千福和扶余珪的带领下,排成两列,一列是宗室成员,一列是文武大臣,静悄悄的穿过城门洞,停在了城门外的小广场上。扶余文思一袭丧服,从两支队列中走出,在与国牟成齐平的地方站定,朝柴哲威一躬。
柴哲威一愣,怎么是个少年,还穿着丧服?
扶余文思手捧印玺,不慌不忙,朗声道:“百济君丧其国,民丧其君,恶邻在侧,四野不宁,义慈王嫡孙扶余文思,为苍生计,特与佐平、宗正等重臣,向大唐乞降。”
柴哲威注意到扶余文思话中有几处关节:第一句解释了为何身穿丧服,意思是在为逝去的百济发丧;第二句与末句呼应,意思是新罗是恶邻,百济只降大唐,不降新罗;第三句便是邀功了,王孙、佐平、宗正,一个不差,都是请降的功臣;最后用了“乞降”而非“请降”,更是给足了大唐面子。想到这里,柴哲威微微一笑,道:“你祖父、父亲,去了哪里?”
扶余文思道:“祖父与父亲已前往熊津,安抚陪都余众!”
柴哲威大笑,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少年,明明是连夜出逃,想投奔高句丽,偏偏说成是安抚余众;安抚二字用得好啊,既不是招降,也不是收拢,让人无从判定是降是战,左右留了余地。
柴哲威这一笑,倒惊出镇国三老一身冷汗,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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