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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是江都。”
这一列船队从一开始就引人注目,毕竟是隋帝下江南出巡,又怎么能够遮掩住各处关注的视线?
半月后,船队在江都靠岸,两日后才又离开。
江都一如既往,除了那两日的气氛有些躁动,随着隋帝船队离开又恢复了正常。街道上人来人往,喧闹的声响充斥着生气。
有小童蹒跚学步,啪叽一声摔倒在路中央,胖胖肉肉的指头扯住了身前一富家子弟的衣裳。那富家子弟瞥了一眼,目光淡淡,小童的爹娘紧张地道歉,手脚僵硬地带走了懵懂的孩童。
梁泉淡定地喝完了最后一杯茶,感叹地想到,要是这等眼力功夫对他本人也有用,那当真是好事一桩了。
富家子弟带着两个侍从在街道上大摇大摆,晃悠着到了梁泉所在的茶楼,略过了茶楼小二的上前,径直地走到了梁泉桌前来。
梁泉默默掏出茶钱,富家子弟却是突然笑了,融化了脸上的冰霜,俊美面容灵动起来,“这小道长与我有缘,不如与我痛饮一杯?”
他虽是这么说,身后两个侍从猛地踏前一步,剑锋半露,赫然是威逼的模样。
小二眼睁睁地看着那富家子弟扭头冲着他笑眯眯地说道,“一壶茶。”他在心里为年轻道长叹息一二,转身就欢天喜地捧着赏银下去安排了。
隋朝不兴喝茶,在南方较为流行,而北方只有上层人士才开始重视这新兴的物什。梁泉就曾在宫内见过杨广自个儿泡茶。
不过那不叫泡,应该叫煮了。
梁泉看着这富家子弟顺其自然地在他面前坐下,“我同小道长一见如故,合该互通姓名才是。小名阿摩,不知道长……”
梁泉眉梢含着无奈,“阿摩,你是何意?”
杨广眨了眨眼,语调带着笑意,“接头?”
这本该是梁泉在这里落脚的最后一日,之所以拖延到这时候,是因为梁泉发现他师傅曾在这里逗留了不短的时间。
那巷神便是最好的证明。
那蓑笠帽看着普通,实则遮掩了巷神的外表,增添了威慑执意,合该是颇费了一番心力。可那老旧的模样又和巷神原本的模样不大相称,他师傅性格顽劣,便是关照中也夹杂着恶趣,数十年都不曾改。
杨广寻来,这处又不是说话的地方,一壶茶后,梁泉带着杨广回到了他所落脚的客栈。甫一进入客栈,杨广身后跟着的侍从就自发地在房屋外面守着,门也被关了起来。
一道白色从梁泉的衣襟闪现,杨广原本以为是他看错,不一会儿,一个小人费劲地爬上梁泉的肩膀,纸脑袋的小黑眼珠子傻乎乎地和杨广对上了。
简单的五官和扁扁的纸张模样,一看就是个纸人。
梁泉注意到杨广的神色,低头看了看肩头的小纸人,伸手摸了摸纸脑袋,温声说道,“怎么出来了?”
杨广挑眉,梁泉的语气倒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小纸人的小胳膊抱了抱梁泉的手指,爱娇地蹭了蹭,然后从梁泉的肩头跳下来,嘿咻嘿咻地爬到了桌面上,小纸人好奇地躲在灯盏后面对杨广探头探脑。
杨广看了眼梁泉,伸手捏住小纸人的……腰仔细端详,还认真想了想,这纸人有腰吗?
“它的脚断了?”
杨广注意到这小纸人的脚有重合的痕迹。
梁泉在对面坐下,“遇水,会长好。”
小纸人似乎不排斥杨广,被杨广虚虚圈住,反倒是好奇地从握住的掌心里爬出来,撒欢儿地爬到了杨广的衣裳上,挂在佩饰上荡圈圈。
梁泉微微弯眉,“它很喜欢你。”
杨广漫不经心地任着个非人之物在身上玩闹,看着梁泉道,“张衡可是说了你不少坏话。”
梁泉从包袱里面取出地图,“那与贫道有何干系?”
他语气温和,说着冰凉的话语,“世上人千万,牵挂不过寥寥,贫道要是都担忧着,岂不是自寻麻烦?”
那语调似夏日井水,淌过冷冽的刀锋,溅落在清清水洼中。
杨广似笑非笑地勾唇,眼中含着兴味,简单用发带束起的乌黑头发放诞不羁地散乱出些许。
“暮江平不动,春花满正开。流波将月去,潮水带星来。”他一边打着拍子,在这临近江岸的茶楼吟了首诗。
此时正值暮色,可月在何处,星又在何处?
杨广眼眸明亮深沉,一眨不眨地看着梁泉。
墨发中,藏着一小抹白色,漆黑小眼珠子正悄悄地看着两人,纸胳膊圈住一缕散漫的发丝,懵懂地听着对话。
小纸人:“……”呜,好难,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