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躺着的三皇子,此刻欠起了上身,一手俯撑着卧榻,一手摆弄着皮手套,只几下便不耐烦起来:“这是什么呀?这……这分明是个女用的东西!八表妹,怎么到了三皇兄这儿,也变成了女用皮手套?莫非八表妹是故意要嘲笑三皇兄的吗?!”岑康最后一句,腔调里明显带着乖戾!
奚瑾萱还未怎么着,卧榻旁的耿娥皇却不自禁地颤栗了下,又怕旁人发现般,赶紧装作没事儿人般,恭肃地站立好。
岑康却不给她掩饰的功夫,又一声厉喝,传了过来:“怎么这么没有眼力,没瞧见本王双手不得使唤吗!真是的,真真一个呆头鹅!”岑康说着话,像是有天大的怨气般,将手里的皮手套狠命地掼在了耿娥皇的脸上!
这一下突变,直惊得耿娥皇浑身都在颤抖!
慌忙弯身就欲扶起岑康。而显然长年卧榻的岑康,由于养尊处优,全身的重量完全集中在了上半身,单凭耿娥皇一人,根本就甭想抬起来。
结果可想而知,三皇子岑康便在耿娥皇的勉力扶持下,轰然地、笨重地倒了下去!
耿娥皇也没有幸免,也被带累着扑通一声跪倒了下去。
而她头上那呈树枝状的颤颤金步摇,被倒下的岑康,一个划拉,生生地给拽了下来!
霎时,树枝上的琉璃珠子、金叶子,纷纷掉落下来,滚了一地!
“你想摔死本王啊!来人,给本王拉下去,掌嘴五十!”被激怒的岑康,全然忘记了这里是永乐宫,且还当着皇上和皇后的面,高声厉喝着。
齐皇后看着闹得实在不成样子了,这才开口阻止了岑康:“好了,康儿,今日是你六弟大喜之日,且不可胡闹了去!来人,还不快点给三皇子妃重新上头!”就有永乐宫里的宫女忙不迭地上前,为披头散发、狼狈不堪的耿娥皇重新梳头。
早在一旁看得乐不可支的郦邑长公主,此刻却走上前来,拉着耿娥皇的手,连连可惜地道:“三皇嫂,郦邑说你什么才好!你说,好好的一个金步摇,被你这么一摔,得……树倒猢狲散了!诶,三皇嫂,这金步摇可是我郦邑千辛万苦才得来的,前儿个看你头上光秃,这才给了你,本想着让你在六皇兄的喜宴上露个脸,却被你……诶!真真是……”
郦邑转了转灵动的眼珠子,看似有意无意地瞟了眼奚瑾萱,这才长叹一声:“真真是可惜了!”
原来竟是那日齐皇后为自己备下的及笄礼。
怪不得总觉得似曾相识呢!
恍然明白的奚瑾萱不禁暗暗庆幸自己当日的坚持,若不然,今日耿娥皇的下场,不知何时就会光临到自己身上。
不免对这位郦邑长公主又有了更深一步的了解。
总归是皇帝的女儿,大汉朝的长公主,惹不起还躲不起吗,最不济,敬而远之还是必须的!
便悄悄向旁边移了移步。
不想,正好靠近了一旁的岑千叶。
佳人自动投怀送抱,岑千叶岂可错过?当即一把便攥住了奚瑾萱的一只小手,带着奚瑾萱就躲了开去,远离了三皇子夫妇。
此时大殿内尚有七皇子岑安还未引见,岑千叶便带着奚瑾萱与岑安相见。
七皇子岑安只有七岁多些,跟小媚男齐祖年岁相仿佛,为牟贵人所诞。而牟贵人又是大司农牟乘之庶女,文姜就嫁给了大司农牟乘的庶孙牟子都。是以,这七皇子岑安眉眼长相,甚至神态举止,都肖似牟子都。
没来由地,奚瑾萱便对这七皇子岑安生出了一分亲昵之心。
“六皇兄,六皇嫂,七弟见过皇兄皇嫂!”小小年岁的岑安,礼仪周全地给二人施礼,“七弟给六皇兄六皇嫂道喜了!祝皇兄皇嫂蒹葭伊人,白头到老!”岑安说着喜辞,又躬身给二人一揖。
这是至目前为止,奚瑾萱收到的最真诚的祝福。
都说童言无欺,果然半点不假。奚瑾萱自岑安童真的话语里,听出了那一份纯纯的诚挚。
便也真诚地给七皇子回礼,又笑眯眯地给岑安一副皮制小手套。到了此刻,奚瑾萱才发觉,托盘里尚有这么一副小小的皮手套,“多谢七弟了,六嫂的女红不太好,这小小的礼物,不成敬意,还望六弟莫要嫌弃才好。”
岑安刚伸手接了去,便听得郦邑一声嗤笑:“哟,好个蒹葭伊人呐,还是七弟的小嘴讨人喜欢!”
七皇子岑安便顿了顿,小心地觑了眼齐皇后。
却是没有惧怕郦邑之意。
“二姐姐,前几日七弟才学了一首蒹葭,今日一见六皇嫂,就觉着‘所谓伊人,宛在水中央’,说的就是六皇嫂,是以,七弟便现学现卖,讨个好口彩!”岑安身姿笔直,有条不紊地回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