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漠云下意识地跪倒在地,膝盖接触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疼痛让她立刻清醒了过来。
她怕什么呢,如今这张脸,他又怎么会认得出来?
何况……从他毫不犹豫地将箭射向她的心脏开始,她就已经彻底对这个男人绝望,如今对于她来说,面前的这个男人只是皇上,和她已经没有半点关系。
“奴婢参见皇上。”
沈劼见这个宫女相貌平凡到让人过目即忘,看上去也算本分,便已经放心了一半,不过还是多问了两句:
“你叫阿月?从前在哪里当差。”
“回皇上的话,奴婢原先是西宫的粗使宫女,侥幸得前朝的娘娘青眼,教了几首曲子。”
岳漠云知道自己的身份经不起推敲,因此一入东宫便求了章济仁帮她弄了个粗使宫女的身份,西宫是冷宫,因着战乱和皇位更迭,宫人早已经跑的跑散的散,根本不会有人注意一个平凡的粗使宫女。
“父皇,阿岳很好,我喜欢她陪我!”
沈成沛生怕父皇把阿岳赶走,虽然相处时间不长,可阿岳给他的感觉和那些嬷嬷下人们不一样,她给他一种从未有过的很温暖的感觉,他不要阿岳离开!
“放心,父皇不会带走阿月。”沈劼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道,转而又仿佛不经意般的对仍旧跪在地上的岳漠云说道:
“既然太子喜欢听你弹琴,那你就弹奏一曲,正巧也让朕听听你的水平如何。”
岳漠云微微一顿,随后拱手称喏。
因为近些日子太子爱听琴,因此琴是时刻摆在寝宫中的,岳漠云坐在琴架后,略一思忖,指下音符流淌而出。
太子宫中的琴自然是极好的古琴,琴音厚重和婉,从前岳漠云只用它弹童谣小曲给沛儿听,此时沈劼在场,自然不能弹童谣。
她弹的是一曲《桑梓》。
淮桑与梓,必恭敬止。
靡瞻匪父,靡依匪母。
这首曲子出自《诗经》,意思是见了桑梓容易引起对双亲之思,岳漠云下意识地就弹了这首曲子,虽然明知道沛儿听不懂,却还是奢望将来他的记忆里能有自己的一角身影,只要那么一点,她也就知足了。
有爹娘便有家,可将来她去了,沛儿的父亲可还会回护于他?
一曲终了,沈成沛虽然没听懂弹得是什么,可还是很给面子地叫了好。
而沈劼却是目光深沉,看向琴台后平凡至极,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温婉宁和气质的宫女。
“琴倒是弹得甚好,你通诗书?没想到西宫中的废妃竟然还会教你这个?”沈劼冷冷勾唇,不懂曲中意境,安能把琴音弹得入木三分,声情并茂?
“奴婢只知道曲子寓意是好的,如果冒犯了皇上,请皇上责罚。”
岳漠云没有正面回答,她垂下眼眸,她暗道自己还是大意了,不想当年爽朗的少年,如今竟也变得这般多疑。
“父皇不要罚阿岳,沛儿觉得她弹得很好听啊。”
沈成沛不知道为何听琴还能听出会不会读书来,只知道自己的阿岳要被怪罪,连忙求情。
“朕长得那么可怕,让你连从进来之后连头都不敢抬一下吗?抬起头来,看着朕。”
沈劼沉下音调,目光定定地看向岳漠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