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处,才收容她在这寺中。她每天就守着一根树藤,把藤果儿子长儿子短的叫,前些年有小施主贪食了藤上的果子,险些被她掐死。二位莫要靠近院子。”
叶卿听得有些唏嘘。
瞧着将近中午,紫竹怕是也做好了斋饭,她便问那大头和尚怎么回接引殿。
大头和尚指了一条路给她们:“二位施主是从钟楼那边过来的吧,那边路绕得远,从这条小路下山,直通接引殿。”
“多谢小师傅。”虽然对主持大师主张休战讲和的观念不满,但对庙里的僧人,叶卿还是十分和气。
她带着墨竹往大头和尚指的那条道走,院中的老妪却拖着颇足追了出来,她念叨着一些没头没脑的话:“树死了,今年才又结了一次果子,明年藤也该死了。十天后果子熟,记得来摘。”
叶卿跟墨竹面面相觑。
那老妪却望着树上的藤果,唱起了什么歌谣,调子不像大翰的曲律,词也听不清。
叶卿心头萦绕着一股说不出的怪异。
她下山时还回头望了老妪几眼,总觉得老妪看那藤果的眼神,这哼唱的调子,仿佛真是在唱给自己的孩子听。
叶卿被自己这想法吓了一跳。
还没到接引殿,萧珏就从山路上找来了,瞧见叶卿,他面色不怎么好看:“脚上不是起水泡了么?还满山瞎转悠?”
叶卿尴尬摸摸鼻子。
萧珏冷冷瞥了墨竹一眼:“你便是这样伺候人的?”
墨竹脸色一白,忙跪下请罪:“陛下息怒,都是婢子的不是。”
眼见他要拿墨竹开涮,叶卿顿时急了,道:“不干下人的事,是我想出去寻你。”
听见后半句,萧珏耳朵尖红了红,语气却没缓和下来:“寻我你跑山上去了?”
瞧着这家伙是要蹬鼻子上脸了,叶卿肉爪子叉腰:“不是你嫌我胖么?我顺便出去转转清减下来。”
萧珏微怔,没想到又绕到之前的话题上去了。
他瞧着气鼓鼓的叶卿,一时间竟找不到说辞。
半响,他道:“听闻你在前殿跟住持一番高谈阔论,把住持游说得要去西羌传佛了,我还不信,现在倒是有几分信了。”
叶卿气得想锤他:“我跟住持理论,是为了帮谁找场子?你现在还拿这来取笑我?”
萧珏哑然失笑,大手捏了她的粉粉的肉爪子把人裹进怀里:“不是取笑,是夸赞,朕的皇后这般能言善辩,的确是帮朕解决了一个难题。”
萧珏每年都会来寺里一趟,僧人为他专门准备了一间禅房。
用饭的时候,叶卿才听萧珏把如今朝堂上对于收复关外失地的看法跟她讲了一遍。
武将一身血性,肯定是恨不得立即杀回雁门关,将西羌人赶出大翰边境。
文官则觉得武夫好战,不知战事一起,得耗费多少国力。如今大翰已是强弓末弩,百姓怨声载道,该是休养生息的时候。不如跟西羌人讲和,划出几座城池出去,不仅体现了大翰礼仪之邦的风范,还宣扬了国威。
先皇在位的前期,大翰正是强盛时候。先皇怕武将拥兵自重,一直都重文轻武,到萧珏接手,他继位不过两年,还没能改变朝中重文轻武这一局面。
如今这形式,他好不容易抽出精力想要收复失地,但朝中像郭将军一样的武将早年被各种迫害,如今能挂帅出征的,还真寻不出一人来。加上一些文官各种搅合,主张讲和,如今朝臣的态度大多都偏向休战。
大昭寺的主持大师跟萧珏侃侃而谈,也是希望休战。
能爬上高位的权贵还能有几分理性的思考,但那些平民百姓,神佛就是他们心中的寄托,佛说什么,他们就信什么。若是以大昭寺为首的僧人都开始煽动民心,主张休战,届时萧珏若想出兵,就更加不利。
王权是用百姓的敬畏心来统治他们,宗教则是用百姓的虔诚和精神寄托来传教,这两者若是硬性违背,敬畏心终会败给虔诚和精神寄托,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
“国库每年都得拿出一大笔银子给大昭寺,前两年都被朕扣下了,到今年,已大有朝臣不满。”萧珏夹了一筷子菜给叶卿,他笑得玩味:“朕可真是烦死这群秃驴了,不过必须得忍着,因为他们是百姓心中的神佛。”
皇位似乎是至高无上,可真正坐上去了,才知晓时刻都在抉择和权衡。
叶卿嚼着青菜,若有所思。
“这才是陛下带臣妾出宫的目的吧?”叶卿突然道了句。
萧珏脸上本还有三分笑意,一听叶卿这话,那表情像是恨不得把叶卿搓成一颗球才能泄愤。
他搁下碗筷,叶卿也怂怂停下了筷子。
萧珏没理她,自顾自给自己倒了杯水喝。
他越平静,叶卿心底就越怂,她暗恨自己说话不过脑子。
“陛下……”叶卿扯扯他袖子。
萧珏拂开她的手,笑得轻佻又自嘲:“叶卿,我在你眼里,是不是无所不用其极?对一个人好,都是虚情假意,只为了利用?”
说到后面,他手中茶杯直接砸到了地上,碎片飞溅,一小块瓷片还碰到了叶卿衣角。
守在屋外的墨竹王荆等人想进来,萧珏冷冷瞥他们一眼:“滚远些!”
叶卿被他这一声吼得直缩脖子,望着盛怒的萧珏,又懵又怂,她没想到萧珏会发这么大的脾气。
萧珏单手按住额角,神情似有些痛苦。
“你又发病了?”叶卿是真给吓着了,忙过去要扶她。
同先前一样,萧珏佛开了她的手,只道:“你也出去。”
叶卿没理他,捡了地上一块碎瓷片,轻轻扎了指尖一下,殷红的血珠瞬间溢了出来,她痛得直抽气,惨淡伸出爪子:“你吸一口吧。”
萧珏被她弄得没脾气,想说什么,喉头却涌上一股腥甜,一口血就这么咯了出来。
他整个人一个踉跄,几乎站不住。
叶卿大惊失色,忙过去扶住他,无措问道:“为什么会咯血?方神医前些天还给我说你半年内不会再发病的。”
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喃喃道:“是你的意思对不对?是你故意让方神医这样说,让我不要给他血了对不对?”
萧珏面色苍白,唇瓣沾着血,倒显得异常妖异:“都说了你的血治不好我,你还在自己胳膊上划了那么多道口子……蠢!”
叶卿心头像是堵了什么,难受得紧,她觉得眼眶有些酸酸的,眼泪吧嗒就掉了下来:“萧珏你个大骗子!”
她在地上摸索瓷片:“肯定是有用的,你骗我罢了!”
她捡起一块碎瓷片要往手臂上划,被萧珏拦住。
他眼中有太多无奈也有太多苦涩,却用故作轻松的语气道:“才说你蠢,你还非得再蠢给我看一遍。”
他说得那么漫不经心,好像就是在故意逗她一般,握住她捏着瓷片的那只手,力道却大得指节泛白。瓷片砸破了他掌心,涌出的鲜血跟叶卿指尖流出的血混在一起,分不清是谁的。
叶卿喉咙发哑,想说话又说不出来,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他抬起另一手给她拭泪,“哭这么伤心,是怕要给我陪葬么?这样吧,你说一句喜欢我,我就不要你陪葬了。”
他冲着她笑得温雅又痞气。
叶卿哽咽着,几乎是用吼出来:“我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