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榻上的枕畔,放着一个木匣。这个木匣子里,放了厚厚的一摞信。
这些都是女儿程锦容写来的信。
自六岁识字后,程锦容每个月都会写一封信送来。每年十二封信,七年就是八十四封信。每一封信都被反复看过数次,信纸被摩挲得泛黄发皱,又被仔细地压平重新叠起。
“对了,小姐的信又送来了。”川柏一拍脑门,差点忘了这桩要紧事:“公子当时正为伤兵看诊,奴才就将信放进匣子里了。”
女儿来信了!
程望眼睛一亮,满身疲累尽去,快步走到床榻边,打开木匣,拿出最上面的一封信。迫不及待地打开信。
和往日不同,这封信格外厚一些,粗略一看,竟有五页。
程望还没仔细看信的内容,已经笑了起来,眉眼间俱是愉悦的光芒。
主子心情好,川柏也跟着高兴,笑着说道:“公子先看信,奴才去熬些粥来。”营帐外就有小炉子,熬粥做些宵夜很是方便。
程望随意嗯了一声,目光落在了信纸上。
父女相隔两地,相距千里。只能靠着书信来往。偶尔,书信里会夹着一份少女小像。都被他郑之重之的收了起来。
现在已是三月,锦容写这封信的时候,还未及笄呢!
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程望心里如被热水熨过一般,一片滚烫。
……
“爹,见信安好。”
“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回了程家。”
“我在裴家借住十三年。可裴家到底是外家,我日渐长大,不便在裴家长住。以后,我就住在程家……”
这是怎么回事?
为何锦容忽然回程家?
莫非她在裴家受了苛待?
程望心里一沉,脸上的笑容尽数褪去,继续看了下去。
可程锦容并未细述离开裴家的原因,只说以后再不会裴家。紧接着,又说起会随大堂兄去惠民药堂义诊,磨炼医术。
惠民药堂。
程望看到这个四个字,心里涌起一阵酸涩的温柔。
年少时,他曾和新婚娇妻说起自己自己的理想。想设一座为穷苦百姓义诊的药堂。如妹笑着问他:“那你的药堂叫什么名字?”
他认真地思忖片刻,应道:“惠之于民,就叫惠民药堂。”
如妹抿唇一笑:“好,你坐诊行医,我替你抓药。”
他笑着将她搂进怀中。
几年后,京城真的有了一座惠民药堂。
他的如妹,却已长眠冰冷的地下。
程望双目泛红,以袖掩面。
过了片刻,程望用手擦拭眼角的泪痕,继续看了下去。
“爹,我不想辜负一身所学。我已和大伯父说过,我想参加太医院的考试,我想做大楚朝第一个女太医。将爹传给我的医术传承下去,发扬光大。”
“我不想嫁人,不想被囿于内宅。我想将所有的时间精力,都用来行医。我想潜心研究医术,日后编写出能传世的医书。”
“裴家若写信为裴表哥提亲,爹不必理会。”
“我只愿孑然一身,请爹成全女儿的心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