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溢茗哭笑不得:“喂喂……苍白兄,你先坐下,我给你倒杯茶醒醒酒再说。”
“放屁!”
此时的杨庶堪哪里有半点儿重庆府文坛领袖的斯文?
萧溢茗知道杨庶堪的牛脾气,干脆出去端来一壶开水,关上门不紧不慢地泡茶:“杨维他们后天就会释放,你不回去召集你的同志们,商议一下怎么摆一场庆祝酒宴,这么晚了跑来我这里放屁干什么?”
杨庶堪没好气地端起茶杯,可茶杯太烫,弄得自己一哆嗦,这下更加恼火:“冷茶呢?你这儿不是常泡着一壶冷茶的吗?”
“拜托,现在都深秋了,还泡冷茶?忍一下吧,片刻就好。”
萧溢茗看着杨庶堪直乐,觉得这家伙很有意思,哪里知道在原来的时空,杨庶堪日后会被任命为孙中山元帅府秘书长和国民政府广东省省长。
杨庶堪只能安静等待,沉默良久,再次劝道:
“溢茗,我们同盟会组织制度和指导思想这些是没有健全,目前只有一套纲领,正像你所说的那样,会中有会,帮派林立,可我们的理想是远大的,我们的信念是坚定的,我们的热血是沸腾的!为了推翻满清朝廷,我们牺牲了多少好同志?可我们流血流泪掉脑袋为的是什么?不还是为了这个国家和民族吗?
“溢茗,你是个有理想有抱负的人,你有满腹的才华,你做什么成什么,而且心地仁厚,对苦难百姓有深切的感情,这些我们都很钦佩,可你为什么对同样为了国家和民族而奋斗的同盟会有成见?难道就因为整个团体存在的一丁点儿瑕疵吗?我看你也不是狭隘的人啊!”
萧溢茗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是,只能硬着头皮装糊涂:“喝茶,喝完你继续,我听着。”
杨庶堪接过茶杯轻轻吹几下,小喝一口接着昂头灌下去,看样子真的渴了。
萧溢茗接着给他斟茶,完了自己端起一杯慢慢品尝。
“真是好茶啊……哎?刚才说到哪里了?”杨庶堪问道。
萧溢茗忍不住哈哈大笑,看到杨庶堪似乎要生气,连忙收起笑容:“苍白兄,其实我很早就注意你们同盟会了,两年前开始收集同盟会的消息和言论,大多是通过报纸和专题杂志,以及近年来收缴的书籍和传单......
“可是,我研究得越多,就感到越迷惑,心中就越发失望,同盟会内部的争斗暂且不说,只说公开发表的宣言吧,令人惊讶的是,除了‘推翻满清建立共和’这一点没变之外,其他的口号、政体、革命手段、争取的主要对象等等,两年来一直都在变,让人摸不清怎么回事......”
萧溢茗抬起手制止杨庶堪说话:“不是轮到我说话吗?难道你是同盟会主要头目,就不给我这个非同盟会的人说话的权利吗?”
“什么头目?完全是有意贬低。”杨庶堪瞪了萧溢茗一眼。
萧溢茗反问:“不叫头目叫什么?首脑?首脑也不好听啊,让人容易联想到首级和脑浆。”
“噗——”
杨庶堪喷出口茶,放下杯子指着萧溢茗:“警告你啊,要是再挖苦讽刺,小心我跟你没完。”
萧溢茗点点头:“好吧,继续刚才的谈话......小弟建议你啊,把这几个月来我们之间的讨论整理一下,估计你会发现,很多看起来很难形成统一意见的问题,只要换个思路就很简单了......比如,你们所描绘的国民大会,现在内部外部对此都有异议,都有不同的标准和解释,就连提出这个设想的中山先生也从没有深入阐述过,你不妨从这方面下手,说不定能走出一条新路子来。”
杨庶堪神色凝重,沉思片刻微微摇头:“很难,首先就无法统一首届国民大会代表身份的界定标准,再进一步就更复杂了。”
“有什么复杂的?革命不是请客吃饭,是流血!是战斗!为了革命连自己的小命都不要了,哪里容得你婆婆妈妈、面面俱到?根本不需要多考虑,各省都有同盟会认可的分会,哪个分会的头头们不是一省的名流?就算不能代表所有人,还不能代表你们革命党啊?
“在我看来,只要如今的同盟会最高会议出一条临时法案,授权内部各派组成筹备委员会,由该委员会指定各省代表即可,根本不用商量来商量去,否则既浪费时间,又造成更大的内部矛盾,就一刀切算了!等到第二届再说那些立法的事,首先得把一个架子搭起来,步调一致联合对外,不就解决问题了吗?”
萧溢茗说完,笑眯眯地看着脸色变来变去的杨庶堪。
良久,杨庶堪深吸口气,双手合拢,猛击一掌:“对啊!世界上本就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我们的纲领都不敢说十全十美,何况斗争环境如此残酷,总处于不断变化之中……不行,我要回去好好想想,仔细琢磨一下你这番话,这是目前为止最好的解决思路,我得写出来和大家商量一下。”
“行,我让卫兵送你。”萧溢茗跟着站起来。
杨庶堪撩起长袍,急匆匆走出院门,登上萧溢茗专用的西洋马车接着冥思苦想。
马车走到鼓楼,杨庶堪才记起今天去找萧溢茗的初衷是什么,可现在满脑子问题,而且走出这么远,再回去找萧溢茗也不是个事,只能懊恼地骂几句“狡诈的龟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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