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厮杀,让每个人身上都带有了内敛的沉重,像是秋霜降下后,逐渐成熟的竹。
无上宗众人终于起身,准备回宗门。
临行前,他们看到有兴奋的修士推到了其中一个中间临时建立的防御阵线,随着屏障的倒塌,好像这些年加诸于所有灵修心里时刻警惕的一堵墙也轰然倒塌。
无上宗有几人极为默契地选择慢慢走,而不是直达宗门。
他们和通天派一道,经过了边境的小城,在一家铺子搭建的凉棚里歇脚。
“你别看这种环境啊,这种店能开这么久,味道肯定好。”胖老头儿看后苍脸色并不好,出言说道。
后苍闻言淡淡看了老头儿一眼,胖老头儿补充,“就是确实灵韵稀少,不过你们这个阶段,也不用靠吃食补充灵力吧。”
林渡笑起来,看着端上来卤兽肉,听着耳边歇脚人的议论声。
“听说了吗?仗打完了!”
“嗐,还以为要打上几十年呢,没想到还挺快。”
“还要多慢啊,你可不知道,死了多少灵修了,我认识一家人,唯一一个儿子有天赋进了大宗门,却也上了这个灵魔战场,现在人生死不知,这样的人还不知道有多少呢。”
“听说是无上宗组织的吧,这邪魔也就吃点人,干嘛非要打仗呢,这死伤无数啊。”
“人家眼里只有什么正道邪魔,哪看得到那一句话下去的累累白骨呢。”
通天派的人脸色都不太好看,唯有盛宴还坐得住,无上宗这里倒是都一派平静,看不出丝毫情绪,倪瑾萱也只是低着头,一直喝着茶,直到那粗茶碗里的茶空了也没放在桌子上。
说到这里,店里的伙计端着碗出来,将热腾腾的汤面和油饼放到了他们这一桌上,等放完之后,那伙计转头路过那几桌。
“话可不能这么说,之前咱们这里可没这么太平,就隔壁那个镇子,被邪魔屠了,一个不剩,那时候还有人骂大宗门的是吃干饭的,现在他们把邪魔都杀光了,也算天下太平了,你们又说打得不好,死得修士太多。”
那伙计报菜名利索,嘴更利索。
“反正我们镇子里的人都感谢他们。”那伙计咧嘴一笑,“谁不想活?可至少之后我们生的孩子,不会再时刻害怕被邪魔吃了。”
林渡开口,“这面汤不错,熬了一宿了,是好吃。”
胖老头儿笑了一声,努力活跃气氛,“我就说吧!”
桌上的人默默拿起筷子,各吃各面,罕见地没有活跃。
等他们再上路,盛宴方才开口,“你带他们一路经过这些边境过去,就是为了听这些?”
林渡不置可否,看着前面走着的一帮师侄们,“热血容易,静心却难,当你做出一个选择,总会有两面,不带他们看看,他们若是还沉浸在这种闷头前行的决然氛围里,也会出问题。”
“你也在磨炼你自己?”盛宴转头看向她的侧脸,“毕竟,其实那个决定,很大部分,是你做的。”
“顶天者,当承生民重。”林渡抬眼,“人心也需要打磨的,越在高位,做出的每一个决定,说出的每一句话,其实都会带来很大的因果,更要慎重。”
“如果在高处太久,脱离了土地,上面浮云绕眼,难免会遮住真正的地面。”
这是林渡教给这群已经算是要长大的师侄们的最后一课,也是给她自己的时刻警醒。
盛宴笑起来,“所以我还不如你。”
她年纪比林渡大这么多,却还是不如林渡多了。
林渡摇头,“不一样,道不同,你也会有高于我的时候。”
比如洒脱,比如敛锋。
盛宴想了想,“不过有你这样的强者,是洞明界之幸。”
等与通天派分别之后,他们也一路到了北方边境。
后苍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混在小一辈里头,但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跟着这六个人,巡游了大半个边境。
直到他们路上遇到一个脏兮兮的小孩儿,那小孩儿头发用布条整齐竖着,衣衫却宽大,只是脸被晒得很黑,一眼过去,像个小猴子。
那小孩儿背着包袱,似乎在问路。
“敢问真人,纯阳派是往这条路上走吗?”
被问路的人只是一个琴心境修士,离真人还差得远,也并不知道纯阳派往哪走,小孩儿有些沮丧。
几人一下子听出来,这小孩儿似乎刻意改变了嗓音。
林渡忽然站定了,看着那小孩儿向他们走过来。
“请问,几位真人,纯阳派是往这条路上走吗?”
倪瑾萱微微俯身,“不在哦,纯阳派还很远呢,你最好要直接去一个大城池,看看有没有传送阵。”
小孩儿认真想了想,打量了一下眼前几个人,似乎有些紧张,手心里还攥着一把灰,自以为很隐蔽,可眼前人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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