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龙神

这设计的人似乎也是一个擅长寻找美事物的人。

    咔咔——

    她轻轻碰了下，墙面上忽的就裂开了一条缝隙，缝隙内更加漆黑的一片，就像一可怕的血盆大口，正等着她自投罗网。东方明惠有些迟疑，“早知这蘑菇真的机关，我就该等到七姐醒来。”

    “不用。”千婉玉对周遭的气息十分敏感，也无法定下心来入定，加上刚才那古怪的声音，一下子将她从入定中惊醒过来，“既然打开了，我们就进去看看。”

    东方明惠忙将叮叮给抓到怀中来，“叮叮这黑灯瞎火的，你可别到处跑，若是不小心跑不见了，我可找不到你。”

    叮叮缩在她怀中，安静如鸡。

    地下通道没有台阶，就是这山洞的衍生，越是往里走，越是觉得洞穴潮湿。千婉玉走在前面，一只手举高月石，一手还牵着东方明惠的手。

    “是龙后大人吗？”

    两人的脚步戛然而止，东方明惠莫名的紧张起来，一瞬间手心中都忍不住冒出汗来，这声音听上去颇有些苍老，应该是上了岁数的人才有的，而且一上来就喊——龙后大人，显然对方不是龙神本人。

    能够在龙神大人的寝殿密室中畅通无阻的生活，又非龙神，千婉玉快速思索，排除了可能是野生龙溜进来闹着玩儿，加上刚才在外面所见的药剂等等，一个身份几乎从她脑海中呼吁而出。

    两人保持缄默，室内的气氛一下僵到了极点，显然她们的沉默也让对方措手不及。

    东方明惠突听闻瓷瓶落地的清脆声响，因月石光晕所照，她见不远处有一人影忽的站起身来，却因太过匆忙绊倒了什么，声音也仓皇失措的质问，“你们不是龙后大人派来的，你们是什么人？”

    千婉玉拉拽东方明惠继续往前，直走到那老者的面前才停下来，千婉玉将月石往上一抛，月石稳稳地镶嵌在了洞穴上方，光线将彼此都照的十分清楚，对方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身体孱弱，脸上的褶皱很是明显，一双蓝色的眼睛也变得浑浊不堪，这样的龙与普通人类一样，手无缚鸡之力。

    千婉玉抽出水雷鞭来，怒道，“龙后将我们逼得走投无路，真不凑巧，让我们发现了这处密道，老头，你是谁，老实交代，兴许还能留你一命。”

    东方明惠忍不住汗颜，这番说辞真不像七姐会说的话，简直像是在打劫。

    不过那老者也极其镇定，对于千婉玉佯装的凶狠丝毫没啥反应，反倒是朝着东方明惠身旁凑了凑，“香君啊。”

    “……”

    怎么到哪里都有人认识她，这种感觉太酸爽了。东方明惠欲哭无泪的解释道，“老先生，我不是你们说的香君，你认错人了。”

    那老先生倒不像之前克寒那般执着，听了这解释还十分了然的点点脑袋，自言自语道，“也是，香君已经死了，还是我亲自诊断的。”

    亲自诊断……

    这就说明眼前这老者是龙族之地上一代的药剂师，也就是紫羽姑娘的师傅了，难怪之前她听八卦时，说这位老先生已避世，不再为任何人治疗，敢情是窝在这密室内专心提高医术？

    好像也不对。

    那老先生奇怪的嗅了嗅，一双有些浑浊的目光在东方明惠身上上上下下打量着，“香君的护心鳞在你身上。”

    “你怎么知道？”

    东方明惠对这老先生有些崇拜了，之前那紫羽姑娘救她，多半也没安好心。估摸着打算在她身上动刀子，好将护心镜取出来，想到之前自己还想感激对方，就觉得自己真的蠢的没救了。

    “我还记得当年香君被人从外面抱回来时，全身鲜血淋漓，已没了气息，我检查过她的伤，致命伤就在心口处，那护命的护心鳞却是不见了。”当时情况太过混乱，那么多龙族的青年受了伤，他着实是有些忙不过来，而且身为嫡传弟子的紫羽还是一条幼龙，压根帮不上他什么忙。不是他不想救，而是没法救了。

    那一年是龙族最为惨烈的一年，虽过去百年，可于他而言，这些事情好像就发生在昨日。

    东方明惠听了后心中莫名有些难受，无意辩解道，“我不知道的。”

    她不知道这护心镜还是这般来的……

    那老者也是因东方明惠身上所散发出来的亲和力，以及那熟悉的气息，才对她说了这么多话来，随后又警惕了起来，“你们为何闯入到龙族之地，当年龙后已将龙族之地封印在镜中，你们是如何进来的？”

    “将龙族之地封印在了镜中？”该不会是离魂镜吧？

    “无奈之举啊。”

    千婉玉见这老头是一位普通龙族，干脆收回水雷鞭，但手却时刻在腰间摩挲着，她努力看了看那密室，发现一路往前，还有路可走，“老头，你在此处是为了替龙神大人看病？”

    老先生身形一怔，后又苦笑，“姑娘倒是聪慧，老夫不才，的确是被龙后安置在此处，替龙神大人治病。”

    东方明惠不解问道，“龙神大人与童帝一战，难道受了重伤，才不得不休养生息吗？”

    老先生面露骇然之色，“小姑娘，你居然知晓百年前龙神大人与童帝那一战？”

    “因香君的护心镜，我偶尔做了几次关于龙族之地的梦，梦见了龙神大人应童帝之战，两人打得太过激烈了，只是不知道那一战谁赢了？”

    “哎。”

    老先生忽的叹了口气，刚才紧绷的神经也逐渐松弛了下来，拍了拍自己的坐处，“小姑娘身上气息很柔和，我与你一见如故，不用担心我会害了你们，我这老头手无缚鸡之力，而且离死也不远了。”

    “为何？”东方明惠问完后又觉得自己犯蠢了，普通药剂师能够活上百岁的还真的很少，眼前这老头已算得上是高寿了，“老先生可是受了伤，我也是一药剂师，可与你看看。”

    “小姑娘也是药剂师？倒是与我那不成器的徒弟相仿，也不知道她现在如何了？”

    东方明惠想起之前紫羽不顾一切想要挖她的心，结果却遭遇到了反噬，看她那种情况，反噬之力似乎还有些严重。不过，可怜之人也必有可恨之处，若非对方先存了害人之心，哪会有这番果报。

    她干脆静静地听着老头讲，不解问道，“你若是想她，大可直接出去看她，难不成你在此地帮助龙神大人看病，连出去都是不准许的吗？”

    “我已经有五十年不曾见过外面的太阳了。”

    东方明惠忽觉得他还有几分可怜，刚想说什么，却被千婉玉一把拽起，“老头，我们有事想要见一见你们龙神大人，你负责带路，否则我就杀了你。”

    千婉玉身上的气息的确暴戾，那老先生也不敢赌，便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姑娘，不是我不想带你去见龙神大人，而是现在的龙神大人不适合见客。”

    “为什么？”

    “废话少说，带我们去。”

    “好吧，但你们要小心一些。”

    随后她们跟着这老者一路往前，东方明惠敏锐的嗅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说是熟悉，原因是之前有一段时日她不断的闻着这股味道，是腐蚀的气息。

    “七姐，小心。”

    “嗯。”

    千婉玉之所以这番逼迫，就是想看看龙神大人究竟是死是活。若是活着，就算真的是病入膏肓也不至于见不得人，但龙后却费尽心机的想要掩盖龙神还活着的信息。

    原来竟是因为这个——

    一条黑色的龙，威风凌凌的站立着，四肢乃至身体上都被粗壮的锁链给锁住了，一动不动，外形倒是与无牙有几分相似，只要见过无牙兽型的人就知道这绝对是两父女。

    “天呐。”

    东方明惠嗅着这股浓浓的腥臭味，胃里有什么东西正翻来覆去的捣鼓着，她几乎不用看都已知道为何外界对龙神大人的死活议论纷纷。为何龙后又想尽办法办法想尽的想要隐瞒一切，不惜将这位老药剂师捆绑在这密室之中，让他五十年寸步不离的守着。

    大家都以为他生病了，但……其实他已经和死了差不多，比死还痛苦。

    “活死人。”

    “是，是一条战斗力十足的活死龙。”东方明惠几乎可以想象，若是龙后不将他捆绑在此，龙族之地将彻底覆灭，所以，当年外敌来袭时，龙族之地是遭遇了一批死亡灵师的侵袭。

    一旁的老者还不停的劝说道，“你们还是小心一些，龙神大人近些年来有些迷糊，认不得人。”

    东方明惠快给这药剂师给跪了，这哪里是迷糊，这是六亲不认，而且性情大变，凶悍无比，见人就药，这就是她对活死人的认知，“龙神大人他一直都是你在照看，你知晓他的病情，你是不是被他感染了？”

    老者往后缩了缩，那心虚的表情已经告诉她一切了。

    “七姐。”

    “先给这老先生看看。”

    “嗯。”

    那白发老者却不停的往后退，“两位姑娘还是快走吧，这是非之地不适合你们待。”

    东方明惠也不废话，“猪仙草，将他捆绑起来。”

    猪仙草先是冒出一个脑袋，很是嫌弃，密道中的味道着实刺鼻，它不免自嘲道，“只要那龙后不主动来，你们躲上个一年半载应该没问题。”

    “一年半载……我是受不住的。”

    “快绑了他。”

    那老者错愕的看着猪仙草的草尾巴嗖嗖的朝着他转悠了两圈，然后他双手双脚就被束缚上了，“小姑娘，你想要做什么？”

    东方明惠低声叮嘱千婉玉，“七姐，此处光线太暗，你再放几枚月石。”随后又转向那位老先生，“之前我与你说过，我是药剂师，你既感染，就知道被感染后的后果。”

    后果就是爱吃生肉，闻到同类的气息就想咬下去，他是亲眼看着龙神大人对自己的子民下手的，老先生干脆也不挣扎，只唉声叹气道，“没有用的，我试过。”

    东方明惠当初对活死人的研究被千家后山历练给硬生生的打断了，她只知晓自己的血液能够让大舅变得越来越好，但，童子仙体却是没有的。

    “老先生，你伤在何处？”

    “手。”

    她掀开左手衣袖，随后又掀开了右手衣袖，就看到那已变成白骨的手腕，白中带着暗红和黑色，还有一股子腐烂的恶臭味，若非掀开，真的很难想象他一直保持这种状态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待着。

    一个正常人若是在此处待上个一年半载，恐怕也是疯了，“我会治好你的。”

    老先生却笑若春风一般，“小姑娘，没有用的，我研究这疾病研究了百年，你也看到了，龙神大人已然变得如此，我也辜负了龙后对我的信任。这番死去，倒也权当告罪。”

    东方明惠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很不客气道，“老头，有没有用，我说了算，你就乖乖的待在此处，别乱动了。”

    千婉玉一直提防着龙神，她见识过灵师变身活死人的厉害，如千子衍，就是梦若羽手中的一把非常好掌控的刽子手，若非是九妹，恐怕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你是如何让他这般安静的？”

    看了一会，她就察觉到了龙神大人的状况不对，他与那些狂躁的活死人不一样，否则这铁链子恐怕是锁不住他了。

    说起这个来，老先生还相当的自豪，“我最新研制出来的**药剂，能够让他睡上许久。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每次龙神大人醒来后，就躁动的厉害，我那次就是想要查看他的情况才被咬了手。”若非反应快，自己切掉了一块肉，恐怕整个人都交代在这里了，老先生想起来时还觉得心有余悸。

    东方明惠一听，却对他炼制出来的药剂感兴趣了，“老先生，你炼制出来的东西给我瞧瞧。”

    老先生也不藏私，朝着之前坐的地方努努嘴，“都在那，你要小心一些，别将药剂混淆起来。”

    “一旦发现他躁动的厉害，这药剂就不能再继续用，否则他总有一日要挣脱开此处，将外面所有人都杀光，或者……变成和他一样的怪物。”千婉玉低声警告这老头。

    “你、你们是不是知道什么？”

    千婉玉却轻笑了声，不再去看龙神和那老者，而是凑到东方明惠身旁，“九妹，龙神大人已然成了活死人，百年前的活死人药剂应该是有缺陷的，你有法子救大舅，可有法子让这龙神理智清醒过来？”

    老先生竖着耳朵想要听她们的谈话，结果却什么都听不见。他虽行就将木，但好歹也做了一辈子的药剂师，看着两人面对龙神时非但不害怕，还放言说要救他……

    “姑娘，姑娘。”

    “闭嘴。”千婉玉微扬高了声音，成功的让那老头闭上了嘴。

    东方明惠脑袋转了一个弯，瞬间想明白了七姐的意思，不确信的问道，“七姐你是想以此来要挟龙后？”

    千婉玉轻轻地点了点她小巧可爱的鼻子，“九妹，你真是越来越机灵了。”

    “那也是跟七姐学的。”

    这不失为一个好法子，东方明惠却有些迟疑，主要是对自己的医术水平没信心，她之前的实验被打断，压根就没炼制出真正解决活死人问题的药剂来，木头大舅那完全就是靠运气捡回来的，若是旁人……“七姐，我手中已经没有了童子仙体了，光是凭借我的鲜血来救治，恐怕最好的结果也就之前离开千家时大舅的那种情况。”

    在人与活死人之间来回摇摆，身体已腐朽，理智又恢复。任何一个强者，若是知晓自己变成这般，巨大的落差，大抵没人能够接受吧。

    千婉玉伸出手摸了摸她柔软的发丝，“你决定就好。”

    东方明惠更为难了，与公与私，她好像都没有立场退缩。这位龙神是无牙的亲爹，无牙……与私，那龙后追着七姐不放，大概也正是因为百年前被死亡灵师所袭所导致的，若是能够解开这心结的话，说不准就不会追着七姐不放了。

    “唔，我尽量，但他一直放在这密道中于他也不好，而且，七姐，这件事肯定是要通知龙后，并且让她来配合我们才成。”当初千家全力配合她，她才敢放手一搏。

    “这件事我来敲定，你专心研制你的药剂，若是人手不够，那边那老头兴许还能帮你搭把手。”

    “七姐，你也别老头老头的喊他，他其实还挺不错。”

    “不错？”千婉玉音量一下子高了起来，“就凭他教出了那种要你命的徒弟，喊他老头已算是对他客气了。”

    东方明惠被吓得如同鹌鹑一下，只管点头，“对，他那徒弟的确任性。”

    不分青红皂白就于她动手，关键到最后还伤了自己，简直了。

    千婉玉知晓她这小脑瓜中在想什么，也不勉强，走回去一把将那老头拎小鸡似的拎了起来，“老头，我们有法子让你们高高在上的龙神大人恢复少许神智。”

    “真的？”老头也不计较她的粗鲁对待，一听到有法子，两只浑浊的眼睛都冒出光来，激动万分道，“姑娘，你们若是真的能够让龙神大人恢复神智，我，我，我给你们做牛做马也心甘情愿。”

    “但，你们龙后大人却对着我喊打喊杀的，你说我凭什么要救她相公？”

    “这个——”老先生急得都快冒汗了，刚心生希望，结果被一盆冷水浇得透心凉。

    千婉玉见他沉默不言，干脆提议道，“我有一个法子，但需要你们龙后亲自来与我交谈，不然我们能救他，也能杀了他，你觉得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