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祭奠

    祖母仙逝至今有18个春秋了，18载的阴阳相隔只不过是弹指一挥间，然而祖母的音容笑貌仍不时浮现在眼前，仿佛她不曾离去。

    据说没有祖母也就不会有我，因为当年我母亲生下我姐和我哥后，就打算不要再要孩子了，可祖母却说男孩子一个太少，无论如何得再要一个，就这样才有了我，可天意弄人，祖母期望的是男孙，而我却是个女婴，而且生我的时候我母亲跑了几趟医院才把我给生下来。后来他们都笑说因为我是女的，怕祖母责怪不敢出世，才使我母亲多跑两趟医院。是否如此，我无从知道。不过我对祖母还是心存感激的。尽管我没能让祖母如愿，但祖母依然是最疼我的，有什么好吃的都会给我留着。虽然那年代物质紧张，买点东西什么的都要票，但是在我们家，自我懂事起，我就从来都不觉得会少什么，因为我父母都有工作，而且母亲持家有方，再怎么说也不会亏待孩子。也因此给了我们一个无憾的童年。

    后来长大了才知道，祖母12岁就做了童养媳，长大后跟祖父成亲，生了两个女儿后，祖父就漂洋过海去泰国淘金，不久因病过早地离世，抛下年轻的祖母和年幼的女儿艰难度日。在农村，没有儿子是要被人欺负的，而父亲其实不是她的亲生儿子，父亲的亲生父母是革命地下工作者，那年因为革命失败逃亡他乡，不得已把我父亲留给了祖母，祖母当时正好没儿子，就高兴地收留下来，当亲生的养，父亲也孝顺，不仅读书用功，小小年纪就帮做家务，从不让祖母操半点心。

    后来我父亲参加工作并成家，把祖母从农村接来同住。但是城市的生活虽然比农村好，但祖母每年还是喜欢回老家住一段日子，她还不能习惯城市的生活。祖母大半辈子历经坎坷，斗大的字不识几个，但她很明事理，特别对生死看得很淡，看到村里有人过世后还偷偷摸摸去土葬，很不以为然。她有一次看我们大家都在，就说要是她过世了，就响应政府的号召——火葬！我们没想到她会这么说，都愣住了。见我们不解的样子，她接着说，人都死了，一了百了，这土地本来就少，土葬不就是死人跟生者争土地么？很不应该！我们终于明白了她的意思，为祖母对身后事如此豁达及超前的意识而惊叹不已。

    晚年的祖母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但她是个闲不住的人，一些家务还是会帮点。直到1992年的秋天，耳不聋眼不花的祖母才走完了她82岁的人生路，终于含笑离开了我们，唯一令她遗憾的是，没能看到我们几个成家立业。她的骨灰一直都存放在金砂陵园，今年是她诞生100周年，父亲跟姑妈商量后决定把祖母的骨灰撒入大海，让她的骨灰回归自然。4月8日这一天，由市民政局、市文明办联合主办的第20次“让先人回归自然，愿亲情溶存大海”骨灰集体海葬活动如期在汕头妈屿外海域举行。中午的时候，天忽然下起瓢泼大雨，莫非老天垂泪是为这些即将回归自然的灵魂送行？本次参加集体骨灰海葬活动的亲属有800多名，是近年来参加活动人数最多的一次。伴随着故乡的泥土和五彩的鲜花，828份先人骨灰在亲属的深情注目下，被缓缓撒入碧海，甲板上给亲属送最后一程的人，都神情庄重肃穆，心里默默的祈祷——愿先人回归自然，愿亲情溶存大海！科学殡葬、绿色殡葬，不跟活人争土地，厚养薄葬的做法也越来越受到人们的认可。

    祖母走了，碧绿的海水把她带往远方，姑妈说她去周游世界了，我们也宁愿相信是这样。我们没有流泪，相反为能圆祖母的心愿而感到格外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