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还是关着的。
“刚才是不是有人在惨叫?”慕容明珠看着傅红雪。
傅红雪不语,他只是看着发出惨叫声的方向。
“发生了什么事?”乐乐山的酒仿佛还未退。
“去看看就知道了。”
慕容明珠边说边朝傅红雪看的方向奔去,乐乐山也跟着。
等他们走远了以后,傅红雪才用他那笨拙、奇特的步法慢慢跟上去。
他到现在还没有改掉那不喜欢走在别人前头的脾气,他永远都是默默地走在后面。
这是不是他怕别人从后面一刀砍向他的脖子?
虽然在听到惨叫声,就立即赶了过来,但是叶开却不是第一个到现场的人。
他到的时候,已经有四个人在了,一个死人,三个活人。
花满天、公孙断、云在天,六只眼睛直勾勾地注视着地上的尸体,三个人的脸上都充满了疑惑、恐怖的表情。
他们三个人并不是没有经过大风大浪的人,不要说一具尸体,死在他们手下的人,就已不知有多少了,他们怎么会对一个尸体露出这种表情呢?
叶开的来到,他们三个人知道,但目光却依然看着尸体。
叶开觉得奇怪地走近一看,然后他的眼神也如那三个人一样地盯着尸体。
死的人究竟是谁?
为什么会令他们如此反应呢?
并不是死的人,令他们感到惊奇,而是死的样子,令他们吃惊。
冷月上弦,斜挂在天边。
月色清清,映着飞天蜘蛛的脸。
叶开从来没有看见过一个人脸上有那么多的恐惧,尤其是一个死人。
飞天蜘蛛的脸已因恐惧而扭在一起,他的脸色苍白得就宛如寒冬里的雪花。
叶开从来没有见过一个死人会苍白得接近透明,更没有见过一个人的皮肤会像飞天蜘蛛这样。
飞天蜘蛛靠的是轻功出名,他的一身肌肉就如健马般的有弹性,皮肤因长久在阳光照射下,而呈现出古铜色的光泽。
但是现在他的肌肉已如一堆松懈的肥肉般瘫在地上,皮肤就仿佛一个泄了气的皮囊般干瘪瘪地附在肉上。
他整个人竟似已被抽干了血。
叶开注视着飞天蜘蛛,世上有哪种武功能将人的血全部吸光呢?
“这种死状,你以前见过吗?”花满天喃喃地问。
“没有。”公孙断说。
“他全身一点伤痕都没有。”云在天说:“我想他是被吓死的。”
他们在对话时,叶开已蹲下,仔仔细细地查看尸体,最后终于在飞天蜘蛛的左腔上发现了伤痕。
两个圆圆的、如豆般大小的伤口,血迹还未干,却已凝结在伤口的四周。
“这是什么伤痕?”
花满天他们也看见了,四个人蹲下,目光全落在那两个伤口上。
“看样子他的血,好像全从这两个伤口被吸光的。”云在天说。
“武林中有什么武器,会造成这种伤口?”公孙断说。
一直沉默着查看的叶开,忽然开口说:“这是齿痕。”
“齿痕?”
“这是被牙齿咬着所造成的伤口。”叶开说。
“牙齿?”花满天的脸上忽然露出一种很怪的表情:“你的意思是被吸”
“对,吸血鬼。”
这三个字一说出来,每个人的脸色都变了。
古老相传,人死了在“七七”时,尸体如果遭到黑猫跳过,那么就会起“尸变”
这种“尸变”的尸体,就叫“僵尸”
还有一种,就是人死了,刚好埋在“狼穴”中,经过七七四十九天,尸体就会吸取日月的精华,过了百日后,尸体再次复活,会破棺而出。
在月色明亮的夜晚里,这个破棺而出的“尸体人”会寻找人类,用它那两颗特别长的虎牙,咬住人胫上的血脉,而吸取人血。
这种“尸体人”就叫“吸血鬼”
据说“吸血鬼”是任何武器杀不死的,只有用桃花木,削成尖尖的木桩,然后插入“吸血鬼”的心脏,这样才能杀死“吸血鬼”
一片乌云飘来,正好遮住了月,一阵风从北方吹了过来,吹过叶开他们。
花满天和云在天仿佛在风中颤抖了一下,他们的嘴,紧紧地闭着,不知是因为寒冷?或是害怕?
“这只不过是个民间传说的老故事。”公孙断说:“怎么可能是真的?”
“目前只能相信这样。”叶开说:“否则你有更好的解释吗?”
“我不信。”
这句话是傅红雪说的,他虽然走在慕容明珠他们后面,却是一起到达的。
“哦?”叶开笑了笑:“你不信飞天蜘蛛是让吸血鬼杀死的?”
“我不信这世上有吸血鬼。”傅红雪盯着飞天蜘蛛胫子上的两个血洞。
“那么这种伤口,是何种武器所造成的?”花满天问。
“不知道。”傅红雪说。
四
边城的夜风,寒如圣母峰上的千年不化之冰雪,月色却比江南多了一份凄迷。
乐乐山看着地上的尸体,忽然用微徽发抖的声音说:“据说被吸血鬼咬死的人,在第二天晚上也会变成吸血鬼,也会起来吸人的血”
“而且会受咬他的那个吸血鬼所控制。”云在天说。
“这个传说,我也听过。”叶开笑着说:“看来我们只有等到明天晚上,就知道有没有吸血鬼了。”
“万一是真的有”乐乐山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抖着:“怎么办?”
“凉拌。”叶开说:“如果真有吸血鬼,我们只有跑了,听说吸血鬼是杀不死的。”
乐乐山不再开口,但是每个人都听得见他的牙齿在打架的声音。
“据我所知,用桃花木削成木桩,插入吸血鬼的心脏,是吸血鬼唯一致死的方法。”慕容明珠说。
“那么明天我们每个人就准备一根削好的桃花木吧!”叶开又笑了。
这时离天亮已经不远了,飞天蜘蛛的尸体很快地就被送进万马堂地窖。
每个人也都精疲力竭地各自回房休息,叶开却还是睡不着,他的眼睛又瞪得大大的看着窗外。
他的眉头又微微皱起,每当他遇到的问题需要思考时,他的眉头都会皱起来。
叶开的眼睛虽然张得大大的,可是想着想着,在不知不觉中,人已睡着了。
这时,窗外忽然飘进了一阵浓雾,刹那间就迷漫了整个房间。
浓雾中,慢慢地现出一个人影,一个身材修长,长发披肩的女子。
这个人就站在迷迷濛濛、冰冰冷冷的浓雾里,仿佛自远古以来就在那里站着,又仿佛是刚刚从浓雾中凝结而出的。
这个人虽然比冰雪更寒冷,却又像雾一般空濛虚幻飘渺。
这个人虽然看得出是个女人,却看不清脸,只能看见她一身白衣如雾,整个脸如雾般朦胧。
雾中人仿佛在看着床上的叶开,过了一会儿,从雾里传出了一声轻轻的叹息。
如果叶开此时是清醒的,他一定会为了这声叹息而心碎。
没有人能形容这声叹息是多么的哀怨,可是每个人都一定可以听得出这声叹息中,带着那么多的千言万语,那么多的思念,那么多的的埋怨。
雾中人轻轻叹了口气后,又用她那哀怨的声音轻轻他说:“这世上有很多事情,不是人所能想象得到的。”
她停了一会,又继续说:“你一定要相信,在冥冥之中有一股人力办不到的神秘力量存在,而且千万不要去和这股神秘力量斗,你一定要记住。”
雾是灰白色的,雾中人也是灰白色的,烟雾迷漫,雾中人也同样迷迷濛濛,若有若无。
她究竟是人?还是鬼魂?
傅红雪醒的时候,冷漠、孤做,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可是他睡着时呢?
侧身、曲腿、弯着腰,满脸仿佛孩童受委屈般的无奈,和带着一丝丝惊吓,在他紧闭的眼睛上,隐隐约约地可以看见一抹渴望。
他渴望什么?
亲情?
友情?
抑或是爱情?
这个问题,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就算知道,他也绝对不会说的,更不会承认。
傅红雪那满布风霜倦容的脸,依稀还可以找到淡淡的孩稚气,看他现在睡觉的样子,就仿佛一个顽皮小孩玩累了,一下子就进入熟睡中,就算天打雷,也绝对打不醒他的。
快黎明时的夜风最为寒冷,也仿佛很强劲,一下子就将窗子吹开了。
窗帘飘扬中,隐隐地传来了一阵仿佛来自地狱的歌声,又仿佛来自虚无飘渺的山之巅的回声。
“天涯路,未归人
人在天涯断魂处,未到天涯已断魂”
歌声刚响,未歇时,傅红雪的眼睛已如闪电般地睁开,握刀的左手上,青筋更加突起。
“花未调,
月未缺,
明月照何处?
天涯有蔷薇”
歇声再次响起时,傅红雪的眉头已微微皱起,这歌词很熟悉,仿佛不久前才在哪里听过般。
“天涯路,
未归人,
夜三更,
人断魂。”
歌声还未落时,傅红雪的眼睛已亮了起来,他已想到这歌是谁唱的了。
燕南飞。
那被公子羽训练为傀儡的燕南飞。
刚松开的眉头,很快地又皱了起来,而且皱的更深些,因为傅红雪还没有忘记一件事。
傅红雪还没有忘记燕南飞是死在他的刀下。
这阵歌声如果不是燕南飞唱的,那么又是谁在唱呢?
谁会唱这首歌?
又为什么要到这边城来唱?
这阵歌声仿佛就是专程来边城唱给傅红雪听的?
这些种种的问题,唯有见着这个夜半歌声的人才知道。
顺着歌声,傅红雪很快地就走出了万马堂,歌声仿佛是来自树林中。
等走入树林,傅红雪才发觉这片树林竟然深不可测,放眼看去,尽是一棵棵长得很高的巨树。
树根盘结错杂,林中还不时传来野兽的低鸣声,歌声仿佛是在这片原始森林的最深处。
傅红雪调整了一下身体,然后才一步步地走向黑暗处,越走,歌声就越清晰了。
歌声果然是来自这片森林中,可是唱的人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