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长安终于到了。这个繁华国都。
(五十四)
在我小时候的记忆里,长安是一个很久远的地方,这虽是第二次,但第一次着实匆忙,而且心情也完全不一样,几乎没感到任何东西,甚至没觉得它大。不过我一直觉得这名字着实很好听,倘若我是君主,我也选择叫这个名字的地方为国都。我都已经忘记确切在外的时间,所幸我在寺庙里并没有什么样的思想,对于我佛也并不那么崇敬,仿佛一切都是无所谓来的。关键的错在师父,他太放纵我,我只是占了一个很好的法号。得到同样待遇的是我的师兄。我和他只是被剃秃而已,其他一切都向浪子方向发展。所以我对师父还是很感激,而
所谓报效少林或者其他类似的完全是属于报效师父。
而长安,就是遥远的地方,因我小时候一直弄不明白那一帮子人到底在干什么。无论国事如何要怎么放松,我只是设身处地地想,一个男人,身边有上百个姿色万千的女子,那他还能干什么,怎么想都是什么都干不了除了干。
这便是一国之主,并且找了一个有势力的异族的老大的一堆女儿中长得能看的一个封为正宫,一年见不了一晚上,那人可能因为相对纯洁,难得房事,所以被称为一国之母,并且母仪天下,意思就是给天下所有的人看,大老婆就是没小老婆得宠,我做个表率,就不要争什么了,也争不过人家,暗中使坏就可以了。
而长安的闻名在于声色繁华,街上看见的出来工作的女子不是卖菜的就是卖身的,并不是卖菜的高尚,是因为有些女人搁在一起,你就能觉得有些只能去卖菜。据说,长安有大大小小声色场所将近三百多处,这是国家鼎盛的象征,难怪皇帝最近微服私访问的距离也越来越近。
(五十五)
我和喜乐刚刚进城门就被震惊,喜乐说:这比逐城大多了。
我说:是啊,你看那楼,这要在逐城就是最大的酒楼了。
我走近一看,发现只是城关处,就是办一些出城进城手续的地方。小扁是从少林寺脚下小集镇上带来的马,从没有见过世面,看到这等景物,自然迈不动步。我又想从后面给一脚,后来觉得那是乡下人的作风,应该手里拿着扇子,将缰绳轻甩身后,然后自己知道多辛苦地拽着它走。
喜乐说:哇!你看,好大啊,走了半天还看不见那边城门呢。
我说:你想想你要去哪里?
喜乐说:万永大哥说过,长安城里有很多他的生意,还有客栈,我们可以找找。
我说:麻烦别人不是很好。我们手里不是有不少钱吗?
喜乐说:那是说说而已,就是不能套现啊,你走街上,我告诉你有一瓶可以解百毒的水,你买不买?一万两。
我说:不买。
喜乐说:是啊,连你个没见过世面的都不买,那还有人要吗?
我说:那留着吧,大不了我去干点杂活儿。
喜乐忙说:不要,这世界上你我最大,不要能管着我们的。
我说:那你说要干什么?
喜乐说:先找个地方住下,然后吃点东西,然后看看,然后给你弄一下头发。你的衣服也不好,我要把你打扮得像个杀手。
我问:为什么?
喜乐说:杀手的衣服都好看。
我说:那无灵过来肯定会把你勾走。
喜乐说:不会,你不明白的,但是我会把无灵扒了。
我问:为什么?
喜乐说:他的衣服一定好看,而且还不用花钱。你看像他那样多好,就消失了,一定过得很开心。
我说:他名声大,所以你觉得消失了。我们没名声,到处乱蹦人都觉得没出现过。
喜乐说:那不一定,你看路上多少人要杀我们。酒馆里那两个人你忘记了,还害我从马上掉下来。
我彻底忘了要给喜乐看病,忙问:你身上伤口如何?
喜乐说:我觉得没什么事了。我们就不去跌打药铺了,谁知道要在这里呆多久,省一点是一点啊。
我说:不行,要去的。万一化脓感染,我怎么交代。
喜乐问:你向谁交代?
我说:你也没爹妈,实在没人交代。
喜乐说:不说这个了,你要找的人呢?
我问:什么人?
喜乐说:那个能知道一切事情的人啊。
我说:哦,我给忘了。明天找吧。
喜乐说:你就没有感觉到师父好像给你很大任务?
我摇摇头。
喜乐说:你没感觉到事情的紧迫?
我摇摇头。
喜乐说:那好,我们先住下来。这儿真大。这里不会有黑店吧?
我说:不可能,你看我们住的荒僻的那几家,都没什么事情,放心,有我在,谁都吃不了我们俩。
喜乐说:我不是怕那个,我怕我们瞎吃吃到别人。你又什么都吃一点不像和尚。你以前还吃素,现在已经多久没吃过青菜了你说。
我说:放心。你看看,这里是大城市。
说完,就感觉一只手伸进我的衣兜,我看见一个十多岁的孩子从里面神不知鬼不觉地掏出一些碎钱,然后擦身而过。我一把抓住他把他拎到面前,劝戒他说:你不能这样的,小子。
那小子顿时面无血色,当场跪下说:师父,我真有眼不识泰山,不小心偷到自己人头上了。
我说:什么意思?
小子说:我在我那组里手脚是最快的,你手脚比我还快,你一定是我师父。
我说:胡说。我是好人。
小子说:我也是好人啊,我又不当官,自食其力,怎么不是好人了?
我说:也是。不过偷抢始终不对。我把你送官吧。
小子说:不要不要,我多少年来从来没有失手过,传出去以后当不了帮主了。
我说:你们偷东西的也有帮啊。
小子说:是啊,我们这帮小,就十几个人。这不天下太太平了吗,人人都起帮。上回少林和武当两大派决斗来着,我也去看了,那个叫精彩啊,俩人动都没动,一个的内力就把另外一个给震下来了,这内力真是厉害啊,练过的人就是不一样啊,都说要练两百多年才能练出来,武当那人就是啊,听说练了四百年,突然就返老还童,那时候这个啊就有内力了。少林那个不行,据说是两百年练来的,内力差点,我当时正在下面啊,就觉得身体都震了一下,整个人都像要给吸过去了。幸亏我抓着前面杀猪的王胖子啊。我也偷偷和兄弟练来着,你说俩人根本挨不着,手脚没动一下,怎么着就把人给掀下来了呢,我就和我兄弟憋着,看看能不能憋出内力来,结果去你妈的,就憋出了一个屁。
我听得目瞪口呆。
小子继续说:那次我那个气啊,我想得拜武当的那个做师父,要练内力啊,有了内力好啊,看见哪个姑娘好就把她吸过来。少林真是不服输啊,不过这招儿太损了,不让人下屋,我就天天在怡春阁门前看,看得脖子都歪了,想那人差不多要用内力了。一直没用,上回用太多了,发不出内力了。结果一天那人没了,我以为他轻功走了,没想到一打听,娘的,给饿死了。
喜乐也目瞪口呆。
小子继续说:别提了,我这心里啊真不好受,人家练了四百多年,真不容易,怎么就给饿死了啊。不过那次长安热闹啊,我光比武那天就偷了三百多两银子。人人都仰着脑袋啊,想不偷都难。那两天这些有钱人给难受的啊,怡春阁封了啊,全长安最好的嫖的地方啊。我是从来不去。我还暗自高兴呢,天下这两大帮一挑,那就乱了,到时候我趁乱偷,能比现在多赚不少。结果等啊等啊天下还那么太平,真是白等了。
我半晌说:还是把你送官吧。
那小子又跪下了,说:师父,我们好歹是一条船上的,你不能把我往火坑里推啊。
喜乐说:算了,送了出来还是偷,何必呢。
我说:好。我放你走。
那小子说:实在是——这样,我对长安,再熟不过,两位一看就像是初来乍到,这样,你们有什么尽管问我,我能安排的就全给你们安排了。
我说:那正好。我问你,长安城里有没有一个什么都知道但谁都没见过的人?
那人想都没想,脱口而出:没有。
我说:那好,有没有几个传奇的人?
那小子说:说起传奇的人,真是有不少,东城,我刚跟你说的杀猪的王胖子,人称快刀王啊,最多一天杀了四百多头猪,大家都说能进史书。后来隔壁谢胖子不服气,一口气杀了五百多头,王胖子哪能咽下这口气啊,可是又找不到那么多猪杀,就从外地调了一千多头,一口气全给杀了。那两天猪肉的价钱那个便宜啊,两个蛋钱就买半头猪啊。
他想了想,继续说:还有西面有一口井,那井是个传奇啊看他那么高兴投入,我和喜乐实在不忍心打断。终于在一个时辰后听到一条我和喜乐感兴趣的——有一老头儿,什么名字都没有,专门做兵器,有一个铺子,活了不知道多长了,做的兵器天下有名啊,一把叫灵的剑就是他做的,他那铺子传奇啊,白天从来没有人,晚上只听见敲打声,也从来没看见过人。大家都说,这不是人啊。
我说:带我过去。
(五十六)
小偷带着我们穿过了繁华的长安,来到一个街拐角的打铁铺旁。我和喜乐走进铺子里,里面一个人都没有,门是虚掩的。我转身问带我们来的那小子,结果发现他已经不见了,由此可见,人人都惧怕这个地方。你想,倘若一个地方,你天天晚上能听见敲打声,可是就是不见人,而且还是繁华地段的一个拐角,那的确让人毛骨悚然。
我仔细抚摩那些打造的兵器,做工绝世,天下难寻。我召唤了半天,没有人应答,喜乐说,那好办,她拿起一样看着最贵的我都叫不出名字的兵器拽着我就往外走。果然没走出几步,墙上有一扇暗门打开了。暗门里缓缓走出一个老头儿。
老头儿说:你们来了。
我说:你真的知道一切事情,知道我们来?
老头儿说:我不知道。但是我打过一把剑,你们摸过,我能感觉到。
我说:哦,我摸过的剑不少。请问你打的是哪把?
老头儿说:打的那把本来叫剑王,结果后来改名字了。
我说:剑王我真没听过,改成什么了?
老头儿说:后来据说叫个单字,不是叫“灵”就是叫“行”我记不清楚了。
我和喜乐大吃一惊,都觉得这就是师父说的要找的人。
我说:对,那剑我的确握过,现在也是我的。
老头儿说:哈哈,那剑的主人我倒是挺熟。
我说:你是说无灵。
老头儿大笑,说:什么无不无的,那是你们起的名字,他叫杨正刚。
我和喜乐相对大笑,说:不是的,这名字太普通了。
老头儿说:我还没名字呢,就叫老头儿。
我问:那怎么大家都叫他无灵?
老头儿说:可能是因为大家觉得杨正刚不像一个大侠的名字。
我问:那这人现在在什么地方?
老头儿说:不急不急。慢慢说。你们能拿到这把剑,也不是普通人,说吧,为什么来找我?
我说:哦,没什么,因为久仰您,又有传说,来看看,来看看。
老头儿说:我有什么传说?
我说:你只在晚上打兵器。
老头儿说:我眼睛不好,怕见光啊。
我说:你看,人说只听见你打兵器的声音,从没看见过你人。
老头儿说:自然的,你看我刚才是从暗门里出来的,我平时都在里面打,人怎么能看见呢,哈哈。
喜乐说:老爷爷,你肯定说笑了,那你这兵器随便挂在外面,却从来没有人来买,兵器又那么好,肯定有典故。
老头儿说:不是,是我的兵器卖得太贵了。
我说:你肯定说笑了。我看你那么高深——
老头儿大笑,说,我高深什么啊,我特别喜欢玩,要不是眼睛不太好,早去外面了。几年前我还去和少林玩呢,我说一个小毛孩子抄我东西,结果还给判输了。要把我示众啊,我一看不好玩,就跑了。
我和喜乐双双惊呼:那人原来是你。
老头儿惊呼:那人原来是你。
我和喜乐连忙摆手,说:那人不是我,那人不是我,那人是我的师哥,那时候他特别喜欢自己做东西,不懂事,前辈不要放在心上。
老头儿说:我怎么会放在心上,凡事放在心上,我还能活这么长时间吗?
我说:是是,说起来,我也有很长时间没有见到师哥了,不过那件事情师父很生气,说冒犯了你。还好你武艺高,示众那天唤来风沙,然后就不见了。
老头儿说:我哪里是武艺高啊,我只是做了很多年兵器,你们那些手镣脚镣,都是我改进的,我来的时候就准备了什么都能开的钥匙,正琢磨着怎么开呢,突然沙尘暴来了,我就溜了。
我说:前辈你说笑了。
老头儿指着喜乐说:这是你的姑娘啊?
我说:是,我们一道来的。
老头儿说:你不是寺里来的吗?
我说:这事情说起来太复杂。这样,我们找个地方一起坐着说。
老头儿说:等天黑,等天黑。来,我给你试个兵器。
我说:我没带太多钱。
老头儿大笑说:傻孩子,我卖那么贵是因为不想卖,看你能不能使。
说着,老头儿拿出一个长相奇特的家伙,交到我手里。
我说:这个,前辈,我师父没教我使兵器。
老头儿说:啊?那你拿着灵是劈柴用吗?
我看看喜乐,怕她脱口而出说的确是准备要劈柴用。
老头儿说:不过灵没什么的,你看。
说着拉开一个柜子。
足足二十多把灵。
老头儿说:你看,其实都一样。你要,我可以送你十把。
喜乐说:太好了,不用花银子把剑赎回来了。
老头儿大吃一惊:怎么,你们把剑给当了吗?
我忙说:没没没,不是真的当了。是这一路,背着灵,追杀我们的人太多,就寄存在一个当铺了,反正没人能想到天下争夺的一把剑会给留在当铺里。
我差点接着说:不过看看今天这情形,好像是不用赎回来了。
老头儿说,有好多好多,我做了好多好多东西,就是不想给别人用。灵你用着觉得怎么样啊?
我说:很好,很快。很好,大家都抢着要。
老头儿说:来,你比划几下我给你的这个。
我说:前辈,实在是不好意思。我真不会,不过你的剑都伤不了我。
老头儿说:真的?哦,你练的是铜人大法,哈哈,没关系,如果你练了铜人大法,普通剑可能是不行,不过我的行,砍平常人可能像切豆腐一样,你练过,有点区别。就像砍老豆腐一样啊。
我说:不是。
老头儿说:什么不是,来,我把你绑起来,你敢不敢试试?
我说:我不是这意思。我有其它一点雕虫小技。
老头儿说:说来。
我说:我会接暗器。
老头儿说:你怎么把自己说得像街上卖艺的小动物一样,哦,你会接暗器,那你能不能钻火圈啊?
我说:不是这意思。我们可以比比。
老头儿说:年轻人就是年轻人,没说几句就要比。
我说:要不然我实在说不清楚。
老头儿说:那这样吧,我怕伤到你,我用木头做的吧,你真为难我,一把年纪了。
老头儿从屋里慢慢悠悠拿出一把木头做的剑,我偷偷看一眼,发现这剑可能要比坊间铁打的还要锋利。剑的锋利与否有的时候不在于它的材质,在于它是否整。而这把木头的剑太整了。
喜乐好像对于我要和人打起来这样的事情从来不关心,可能从来我就没有失败过,哦,失败过一次,那次和万永俩人的时候,被他的阴招给损了。不过尽管如此,喜乐还是自顾自得到了一瓶假装价值连城的解毒的水。莫非喜乐想,这次比武我能得到这屋里所有的兵器,然后喜乐肯定把它们全贱卖了,换一个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