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魇

    　　又一次阴沉的午后，他又一次拮住了我。

    他是那样桀骜地低头望着我的，而我则是这样不驯地抬头盯着他，就在那交叉的一瞬，我被俘了，浑身僵硬，费尽全力地索取着氧气，而瞳孔呢，抑或收缩，抑或放大，抑或如鹰隼，抑或如雏鸡，本能的世界将我重重地抛弃，我感觉到自己在下陷，再雷填雨冥中下陷，无意识地接受这样一个逃逸的机体动作，我真的被俘了

    他时时轻叩窗阁，他时时轻触帘幕，他忽儿给我一丝光亮，忽而又将整片的黑暗输将给我。他是那样地变幻着的，他的狼豸般的流出红光的眼球，他的犬牙交错的恶豹般的觜，他忽而暴跳如雷，他忽而温柔可人

    他在我半清醒的空间里展开了极尽心力的剥夺，扩张，他化走了我的血液，我的呼吸，连我张口的气力，我的大脑，我的心脏，我的神经在她极尽地压迫之下竟也走向背叛的征途。眼皮在眼球的鼓动下急速地膨胀，想要世界的一瞥却又归于无地，残存的一是集中了一股力想要把指尖抬起，但蒸腾过后仍是一片死寂。仍是看不透，它是黑的裳，还是白色的霓，耳膜在听小骨的嗞嗞声中发出了一丝叹息，唉，世界在无你的轨道里依然欢娱，依然嬉戏，一声暴动的警鸣使神经陷入了低靡。那么舌尖呢？味蕾在跳动着舒张着自己的毛孔，还在希冀着唾液与麦芽糖的纠缠不惜

    他忽而又如男吊，他如漆板的黑衣，他的空荡的衣袖，他的柔软扭曲的身躯，飘荡游浮在我面部上方，他是那样地盘旋着的，蹈动着不规则的舞，他的寒彻的衣袖竟然时时掠过我凝滞的眉睫，触过我岿然的鼻翼，拂过我上有余温的唇，他忽而弓身冲我怒吼它喧嚣的快感，时而变幻出两只手来扼住我的喉，在我将要咽气的瞬间戏谑的放手，冰凉激活了残存的意识，他说：“要走，要走”眼睑竟然是半透明的，刻下了这忽明忽暗的一幕幕，但它却无力将这个魔鬼的世界拔除。他是如此地倦倦不肯休的，抑或真的将要把我掳走？我肉胎的身体毕竟笨拙，然而那出窍的魂却出奇的轻灵，它如浮云，它如丝丝的风起的絮，它黏附于那黑色的裳，它的透明的质地，已无从追迹，惨灯要尽了，大厦将倾了

    “起床！起床”声音从另一个世界传来“嘶”地一声划破这个包裹着我的密封的黑幕，那黑色的身影连同他的飘荡嗖忽消失，一股气体欢喜雀跃从丹田缓缓升起，流过肠胃，穿过肺脏，在喉部轻轻地弹起，进而抵达口腔，一跃而起，钻入了这个世界，抚过我的舌，冲过我的齿，在与唇的轻轻磨擦中融入了碳氧空间之中，眼睑慢慢抬起，眼球接触到了它上方的空气

    那飘动着的黑影终究还是怕人的，尤其畏惧的是，人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