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肠曲

    一

    春雨足，染就一溪新绿。柳外飞来双羽玉，弄睛相对浴。

    楼外翠帘高轴，倚遍阑开几曲。云淡水平烟簇，寸心千里目。

    若雨同往常一样，在小楼高处凭栏眺望，她在等一个人，也许是两个。

    清风徐徐，卷起漫天飞絮。拂去额前发丝沾染的柳絮，略一抬眸，她视线中出现两个人的身影：一个白衣翩翩，风流倜傥，超凡脱俗；一个一袭干净质朴的青衫，若不是背负长剑，则更像一介穷书生。

    她见他们微笑着向她走来，抑不住心中欢喜，她匆匆下楼，迎上前去，伸出手刹那间时间停止，动作也停止了——她一时之下竟不知把手给谁是好！

    倏地，两张微笑着的脸骤变成二人怒目相对“铿——铿”两声龙吟，剑各自出鞘。若雨大骇，惊呼一声：“不要”

    话声未落，冷电寒光已自半空中交错而过，伴随两声闷哼响起，所有动作都已停止。再一看，两人的剑赫然已插在对方胸膛。

    “啊！”若雨一下被惊醒，再一看，自己仍在床上，原是一场噩梦！她拍了拍胸口，长吁一口气。看看天已见晓，便起了床。

    若雨独坐妆台，望着镜中容颜，痴凝许久。昨夜梦中情景，仍依稀可辨，那断绝人肠的感觉至今犹存。她明知那不过是一场梦，但一颗心却仍不禁隐隐作痛。

    她现已分不清她爱的是谁，爱谁更多一点。白飞羽文采四溢，翩翩浊世佳公子，堪属万千少女心目中的梦中情人。方小歌浑厚朴实，不大善言辞，但情真意挚，让人感觉可以相依相靠。

    她认识白飞羽在先，同许多怀春少女一样为他的风采所迷，早已将一颗芳心暗许。可他若即若离、似冷似热的态度，却令她一再背向人处暗把珠泪弹。也许正因如此，她愈渐体会到他在她心中的重要。

    方小歌，想到他，若雨不禁露出一丝微笑。“是的，他固然拙于言辞，而且有时还很笨，不过他那呆呆的样子还是蛮有趣的。重要的是，他对自己确是一腔深情，嗯，他是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这点我应该好好考虑。”若雨自言自语着，不觉脸已晕红。

    “姐姐，我回来了！”一个清脆宛若银铃的声音乍起，惊醒陷入沉思中的若雨。再定睛看时，镜中已多了一位红衣俏女子，亭亭玉立在她身后。

    “若云！你这死丫头，怎么没个记性？说了多少次，进门前要先敲门。难道你又忘了？”若雨的语气由严厉渐渐转为柔和，目中蕴满了怜爱之意。

    “哦，明白！”若云一闪身出了门外，顺手带上门。然后，便听到“叩叩叩”的敲门声响起“姐姐，我可以进来吗？”

    “噗嗤”一声，若雨笑了起来“进来吧！”

    若云一阵风地冲了进来“姐姐，姐姐，你知我上哪儿去了吗？哈哈，外面煞是有趣，我都快乐不思蜀了，家里多闷啊。姐姐，下次我们一起出去玩吧！”看来若云真的是很兴奋，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玩归玩，功夫照样得练，以免在外被坏人欺侮。”若雨一本正经地说道。

    “哼，我还想找人来练剑呢。那些坏蛋，没碰上本小姐我，算他们走运了。”

    “话虽如此，可仍须小心，要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

    “知道了，遇上打不过的，我不会跑嘛。更何况，我这次是去找方哥哥的。姐啊，方哥哥是坏人么？”若云一脸捉狭地问道。

    “啊？好啊，竟拿我来打趣，看我不打你。”若雨脸再度泛起微红，抬起手，作势欲打。

    “嘻嘻”若云娇躯一扭，跑出门外。笑声仍自从屋外传来。

    “他，他现在可好？”若雨在心中问出了这句话。

    二

    记得那年花下，深夜，初识谢娘时。水堂西面画帘垂，携手暗相期。

    惆怅晓莺残月，相别，从此隔音尘。如今俱是异乡人，相见更无因。

    当若雨正因妹子提起方小歌，而开始想念他时，方小歌也缓步在离若雨家一里外的小道上，思念着若雨。

    他其实是跟若云一起回来的，哦，不，正确的说法应是他暗中护送着若云一路归来。千里之遥的路程，他实在放心不下。

    人是渐行渐远，心却是愈渐沉重。

    方小歌和白飞羽都曾去过听雨轩，那是若雨若云两姐妹家。对方小歌而言，看望若雨是某一段时间里他最乐意最心甘情愿最最重要的事情。

    有时候，他会突然丢掉手头上所有的事，甚至是立刻停止正在江湖中的打杀，疾行千里，奔赴她家，这一切，只因为他开始想念她了。只是为了去看她一眼，只是为了和她说上两句话。

    他还清楚的记得上一次离别时的情景：月到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本来清朗的月夜，离别时竟突然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连绵不绝丝丝缕缕的细雨洒落在身上，空气中弥漫的忧伤气息侵袭进两人的心头。

    那剪不断理还乱的离愁别绪啊！或许就在那一刻，若雨动了情。这一点从她临去时那依依不舍的眼神中就可以看出。

    自那一夜的相见相别后，他便知道若雨其实也是在乎他的。心中还是有他的地位，也许不是很多，但已足矣。

    他知道若雨的踌躇与困惑。几次去看她时，见她正在小园香径中独自徘徊，直至他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她才恍然回过神来。他知道她的难处。

    为此，他去找白飞羽，找他决斗。交手中，他挨了一剑，幸好并不是要害。而他的剑也划破白飞羽的衣襟。随即掉下的一件物事，却令他如同五雷轰顶，骇立当场。

    原来那物事是一支镶有翡翠玉的凤凰金钗，他识得。那是若雨家世代相传的宝物。如今竟到了白飞羽身上。一时间，他什么都明白了。

    他心灰意冷，返回故里，闭门不出过着隐居生活。每天种田浇花，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闲暇时温一壶清酒，吟风弄月，到也落得个清闲自在。

    可是，这一切，由于若云的突然到来，而发生了改变。

    方小歌记得从前去若雨家时，常会看到另一个女子。她叫若云，是若雨的妹子。两姐妹的脾性到是大不一样，一个喜静，一个喜动。

    他和白飞羽一样也极是喜爱若云，当然是大哥对小妹的那种。其原因不外乎若云的确惹人怜爱，而且她嘴很甜，常哥哥前哥哥后叫个不停。谁不想有这样一个漂亮大方，活泼可爱的妹子呢。

    他告知了若云他家的住处，嘱她以后行走江湖时，若有需要尽可去找他。

    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来了，来的好突然，而且这个时候正是方小歌闭门谢客，疗治心灵创伤的时候，是他最不想见外人的时候。若云却偏偏来了。

    他看到若云，往往会情不自禁地想起她姐姐，他在若云身上依稀看到一些若雨的影子。毕竟她们是姐妹，尽管性格有异，但有些方面还是相似的。

    他对待若云就像对待自己的嫡亲妹子一样，甚至比亲妹子还亲。那段时间，他把整幅心思全注入到若云身上，深怕她吃不饱穿不暖，玩的不开心。觉得倘是若云在这儿瘦了几斤，那便是他天大的罪过了。

    时光飞逝，转眼间若云要回家了。经过这十几日的相处，方小歌对若云生出了一种莫名的情感，比兄妹之情更甚，比爱情又有所不及，就连他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

    若云离开后，他放心不下，离开幽居多日的小屋，一路暗中护送直至亲眼见及若云进了自家庭院，方才转身离去。

    “没见到若雨，也好。以便来去了无牵挂

    若云

    再见！

    惆怅晓莺残月，相别，从此隔音尘。如今俱是异乡人，相见更无因！”方小歌低声吟着，加快了行走在小道上的脚步。

    三

    岸阔临江底见沙，东风吹柳向西斜。青光催绽后园花。

    莺啼燕语撩乱，争忍不思家。

    每恨经年离别苦，等闲抛却生涯。如今时世又参差。

    不如归去，归去也，沉醉卧流霞。

    不知不觉已至正午，方小歌觉得腹中有些肌饿，就近找了一家酒楼。点了几碟小菜，要了半斤竹叶青，挑一临窗位置，自斟自酌起来。

    倏地，楼中喧声大动，只听得噔噔噔几声，一群人已是上得楼来。为首是一位白衣公子，其余几人看其衣饰便知是他的家人随从。方小歌一见之下，大为惊诧，因为那白衣公子正是白飞羽。

    方小歌心中一动，赶紧将头伏在桌上，假装不胜酒力醉了过去。以此为掩饰，悄悄运起神听术，将白飞羽他们的谈话一字不漏收进耳朵里。不听还好，这一听直惊得他魂飞魄散，如遭雷殛。

    原来他们此刻衣彩光鲜，声势浩大，不是为别，正是为了明日清晨便去听雨轩登门提亲！

    方小歌心中百感交集，若在以往他此刻定已拔剑而起，与白飞羽决一高下，要么是光荣地打败他，自己名正言顺地去上门提亲；要么是死或伤在他的剑下，就此遁迹于世间。

    可现在他什么也没做，什么也不能做，他只能继续假装醉酒，一任心痛如绞。因为他脑中不断浮现那日他与白飞羽决斗的一幕，那支从白飞羽身上掉落的金钗已像一把剑直插入他的心中，他的信心和斗志在那一刻已被彻底击溃了。

    这真是一段难熬的时光。感觉过了好久，白飞羽和他的随从方才酒足饭饱了离去。

    方小歌略一沉思，决定明日去见若雨最后一面，然后便返回故里，从此归卧南山陲，沉醉看流霞。

    翌日，由于昨晚辗转难眠，故而起来已有些迟了。方小哥一从客栈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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