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去的嘎拉哈

    远去的嘎拉哈

    到了大年初一，吃完早饭，奶奶告诉我去拜年吧。第一家到我大爷家拜年，他就住在我家的隔壁。爷爷经常讲，我家从关里挑挑来到东北的，爷爷哥三个，在路上丢了一股，就剩下大爷和爷爷哥2个了。大爷就像平常一样挺直身子盘腿坐在炕上，我进屋以后，面对着正北上供着的家谱跪下就磕头，还一边说：“给大爷磕头了，”这时坐在炕上的大爷才说：“都起来吧，”说着扭转一下身子从炕席低下拿出3张绿色2元票面的钱分别给了我们哥三个。我们一共姊妹6个，姑娘小子各3个。大年初一只有小子出去拜年，姑娘在家梳洗打扮以后，就玩抓嘎拉哈（chuǎgǎlahà）。我家的家谱和大爷家的家谱都是一样的。在100x120cm经过裱糊的纸上，在这块上从下边到上边画了一个楼，楼上边画了一男一女，大概是真正意义上的老祖宗，把一张纸分成两部分。然后又划了很多的横格，右边填的是本家的已经故去的老人们。左边是叔伯家的老人名字。上家谱是麻烦的事，得长辈们故去3年才能进家谱。在进家谱的时候还要请亲戚邻里举行一个仪式，请屯里有文化的人将故去的老人的名字郑重地写上去，要是品行不好的故去的老人是不能上家谱的。家谱上的横格从上一直划到下，在家谱的的下边还画了儿童放爆竹的图案，使家谱还显出一点活的气息。家谱两边还有一副不知道谁人什么时候写的一副对联，上联是“祖豆千秋永”下联是“本支百世长”横批“代代相传”家谱要在三十那天“悬”到正北上（只能叫“悬”不能叫挂，哪怕家谱悬到西墙上，也叫“正北”）。家谱悬的时间长短，有的到正月十五，但不能出正月。悬家谱还要设供桌，供桌正中间要放上一个猪头，摆上2双筷子，2杯酒，摆上2摞馒头，一摞5个。2个蜡台上插着2只金对大蜡，每天在上灯十分点着金对大蜡。每天要上2次香，无论每天吃饺子或鱼都要供上一碗，锅里还要有一碗压锅。拜年除了大爷家就是我的一个姑家，后来才知道由于奶奶一辈子没有闺女任的干姑娘，也就是我的干姑了。拜完年以后我就回家了，哥哥和弟弟到各家门前捡除夕接神放炮竹没响的小炮竹去了。我知道就在这时屯里的大姐姐、姑姑和姨姨们都来我家玩抓嘎拉哈了。我家的嘎拉哈有50对，还有一个清一色用大钱穿成的钱码头（钱码头用25个大钱穿成），嘎拉哈用一个大兰花瓷大胆瓶装着，来我家也不用说啥，只管玩就是了。玩抓嘎拉哈有很多讲究，嘎拉哈分真儿和轮儿、背儿和坑儿。嘎拉哈是6面体，以上4面，其余的2面在炕上立不住，不能玩就没有名字。这时爷爷早已坐在炕沿上了，等着讲他那讲有100遍的故事了。爷爷个不高，成天笑挂到脸上，从我记事起就从来没见过哭过，心里边从来不装啥事。说话从来没有小声过，哪怕是刚会说话的孩子让他唱个歌，他亮开嗓子就唱。比我大2岁我2年级的同学李英子见爷爷在那就笑着说：“爷爷讲故事吧，”爷爷也不想知道听是不是真的让讲故事，接着就讲了起来：上几个朝代金国开国皇帝完颜阿古打的小儿子金兀术小时候出门拜师，走哇走碰见一位看样有100来岁的老太太问：咋能学到好武艺，老太太说你要能撵上1个狍子，得到它的嘎拉哈，再抓住1只黑瞎子，得到它的嘎拉哈，再撵上1只狼，得到它的嘎拉哈，你就能成力大无穷、胆量过人、飞檐走壁人。金兀术真的把狍子、黑瞎子和狼的嘎拉哈得到了，后来他真的成为像书上说得武艺高强的人。以后女真人为了让孩子有出息，把各种嘎拉哈收集起来，让孩子们玩，这种游戏就流传下来了。爷爷讲完了老故事自然也就走了。像大姐姐、姑姑和姨姨们玩抓嘎拉哈一般都是“搬真儿”她们几个围坐在炕上，把大兰花瓷大胆瓶里装着的嘎拉哈倒在她们中间，嘎拉哈是真儿和轮儿对着，背儿和坑儿对着。搬真儿就是真儿朝上轮儿朝下坐到炕上。玩抓嘎拉哈开始了，只见搬的人抛起钱码头把一堆嘎拉哈扑拉开后接住钱码头。这时炕上的嘎拉哈成分散状，有的轮儿朝上，有的坑朝上，要是真儿朝上就省事了，不用搬了。抛起钱码头一次搬成，要是碰到了其他的嘎拉哈就确认为“烧死”交给下家搬，谁家搬得多就谁家赢。把轮儿搬成真儿最需要技巧，抛一次钱码头要把嘎拉哈翻两个身才能真儿朝上，况且轮儿不平，在炕席上不好坐。李英子手指长的特长，纤细灵巧，搬真儿搬得特好，只见她用右手抛起钱码头后伸出中指和食指轻轻的挟起轮儿朝上的嘎拉哈一翻手把真儿朝上稳稳的坐到炕上了，接住钱码头。每逢她搬真儿的时候我都仔细的看她面目表情和她那协调的手指。那时候的农村的窗户一般都是分上下2扇，用窗户纸糊的，只有少数人家下扇窗户上的玻璃。上扇窗户是一个格一个格的，奶奶窗户纸糊得特别漂亮，先是糊上一层，然后用线麻拉成菱形块，再糊上一层窗户纸，等到窗户纸干了以后再用鸡毛翎掸上少许豆油，下多大雨也别想鉗掉窗户纸。那时吃2顿饭，大约在上午9：00左右吃早饭，下午3：00点吃晚饭。奶奶不认得钟，做饭的时候看看窗户，一看影上到2个格了就说：“窗户上登了”开始做饭了，玩抓嘎拉哈的人就走了。

    40多年过去了，尤其是近12年正月我都回家想再看抓嘎拉哈，可取而代之的是上网的情景，可我的心又欣慰又带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