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钱有余的影子,突然想起月白,我明白了过来,打着哈哈说:“可能屎尿多,去厕所了。”
郭伟说:“看到他,叫他来一趟我办公室,这个老钱,签了合同就没个影子了。他的矿泉水厂还搞不搞埃”
我连忙点头,等到郭伟一走,我转身就去了月白的企业办,果然看到钱有余乖乖地坐在桌子边,双手被一匝毛线绕住,正在帮月白绕毛线团子。
“老钱,你怎么躲在这里?”我故意大惊小怪地叫。
钱有余眼一翻说:“我不来这里还能去哪里?这里是我副董事长的地方。你们干部在一起说话,有我什么事。我当然来这里了。”
月白赶紧从他手里取下毛线,催着他说:“老钱,领导找你,快去吧。”
钱有余犹豫地说:“还没绕完啊,我这件毛衣,要何年何月才能穿到身上啊。”
月白眼一鼓,生气地说:“你一辈子莫想穿了。”
钱有余吐一下舌头扮个鬼脸,赶紧站起身说:“我走,我走,还不行吗。”
跟着我一同到郭伟办公室,大喇喇地坐下,叼着烟跟郭伟打招呼说:“郭书记好啊,越来越精神了埃”
郭伟不动声色,看一眼钱有余说:“钱老板,谢你吉言啊。不过今日你来了,我倒想问问,签的合同还作不作数。要是不作数,后果你想得到的啊。”
郭伟的弦外之音我能听明白,月塘村几百人的农转非指标都是我苏溪乡给的,没收他们一分钱。作为合同资信金,月塘村一次性打入苏溪镇财政账户上的五百万元,如果合同不能履约,钱有余是没办法退回这五百万的。
“郭书记,你放心。合同肯定作数!只要你同意,明天我们就能开工。”钱有余是有备而来,这个精明的农民,选了一个合适的时候开出了一个合适的价码。
“你拿什么开工?”郭伟不相信地问。
“郭书记不用担心。我老钱是喜欢开玩笑,但从不开事业的玩笑。这投资的事,关系着我月塘村世世代代人的生活,我钱有余做不了千古英雄,但绝不能做万世罪人。”钱有余信誓旦旦,拍着胸脯子说:“相信我老钱,我老钱可是相信你们。”
我和郭伟一起笑了,钱有余像演员一样的表白,确实可以看出他是一番真心。
“今晚我请客,两位领导给点面子,叫上月白同志一起,好不?”钱有余看我们都笑了,开始肆无忌惮地提要求了。
“想请我们吃什么呢?”我似笑非笑,钱有余一辈子一请客就肉痛,但他却又请了一辈子的客。
“苏溪这地方,也就一个地方有东西吃。”钱有余指着桥头的卢伊超市说:“瑶家火锅,算得上一绝。今晚就吃它,两位领导意见如何?”
郭伟表态说:“吃饭事小,办好事才事大。这样也好,陈镇长,干脆今晚我们镇里做东,请钱老板尝一尝我们苏溪的风味。”
我当即叫好,钱有余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也许他想起了邓涵宇的海鲜酒楼,一缕难以捉摸的笑从他嘴角蔓延开来,牵引得他满脸的皱纹如曼陀罗一样的开放。
郭伟随即叫来政府办秘书,让他先去小餐馆准备,特意嘱咐让盘树容下灶,搞一锅正宗的苏溪瑶家火锅出来。
正在商量着喝什么酒,我的电话响了,掏出来一看,号码很陌生。
想了想,还是接通了,话筒里传来一阵柔美的女声:“小陈,你怎么还没来报到?”
陈雅致局长亲自打电话来过问,吓得我出了一身冷汗。她是我未来的丈母娘,我说的每句话,都有可能成为驱之不去的梦魇。
我支支吾吾,不知如何回答,悄然走到屋外,紧张地听着从话筒里传出来的声音。
“这可是我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机会,为这,还欠着人事局长一个大人情。你要把握好机会,为今后的路铺下基础,明白吗?”陈雅致局长是我非常尊敬的一个人,我从认识她的第一天起,就从她亲切的笑容里看到了慈爱。
在我被双规的时候,曾经连夜赶春山,放下面子和身段去求人,这与她一辈子孤傲的性格格格不入。一个组织部长的夫人,自己本身又是高官,会为一个小男人去求人,唯一的理由就是这个男人让她感觉到了威胁,这种来自原始母爱的情感被外来的感情所骚扰,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两种感情合二为一。
“微微也在等你回来。”她说完这句话,挂了电话,任我捏着话筒,脑海里茫然得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