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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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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耳边传来越渐清晰的呼喊,雪衣缓缓把眼睁开,却不妨被上官凤澜一把将她搂紧在怀里,力道之重让她几乎窒息,这才发觉自己胸腔里的疼痛,她大口大口的咳嗽着,喘息着,他温热的掌心贴在她背上不停抚顺她这一口憋了太久的气。

    风中带着春夜里冻人的寒意袭来,她四肢浮肿不说,冷得已经麻木。

    上官凤澜即刻解下身上厚厚的毛皮大氅为她裹上,雪衣惊觉到什么,颓软无力的手将他推了推,“不......不悔......”

    “放心,不悔回宫了。”

    听了这句话,雪衣软软的松了一口气,疲累的倒进上官凤澜怀中,这一睡便是三天,三天后醒来,上官凤澜顶着一双憔悴不堪的眼睛坐在床头,白日里忙朝事,夜晚搬着公文在寝卧里守着雪衣,深深的眼窝让雪衣心里微微的疼。

    阿碧领着一群宫女为雪衣更衣簌洗一番,又端了食物来,雪衣见上官凤澜一直坐在那将她望着,似乎有满心的疑问要问,却又迟迟未开口。

    的确,上官凤澜在这三天里,心中一直想着一个问题。

    当晚救出不悔,他掣马赶去西庄救雪衣,找到她的时候池水俨然将她整个吞没,当时看到池面漂浮的几缕发丝,他几乎心都裂了。

    斩断铁链,将泡在水底的她捞出,他抖着手几次不敢下手探她鼻息,最后感觉到她还存有一丝脉搏,他激切的立刻为她渡气御寒,直到她呛出几口水,他才发觉自己一身都被冷汗打湿了。

    “公主,听孟然先生说,王爷和他赶到的时候,公主妳——妳已经整个泡在水池里,妳是——是如何——”阿碧话未说完,眼眶已是湿热。

    阿碧一张脸也是惨白,眼窝深陷,必然也是没有睡觉一直在外守着雪衣,这些年来,雪衣几次陷入生死关头,阿碧深深体会到那种绝望而心痛的感觉,每遭遇一次,心里便更恨自己无能。

    雪衣扫一眼上官凤澜的神色,想必他心里也存着这个疑惑,他走过来,捏着她胸前那玉珏,定定的瞧了一会:“莫非......又是它?”

    雪衣笑着摇了摇头,“不是,救我的,其实不过是根草杆子。”

    “草,草杆子?”阿碧自是不解。

    雪衣比划了一下,说:“那水牢荒废许久,地处阴暗,因而从墙面墙角里长出了一簇簇的野草芦蒿,我见那杆子有两颗绿豆般大小,因而在他们进来之前摘了一管插在衣襟里。”

    “可,可是这草杆子如何能救得了妳?”阿碧依旧不解。

    雪衣说:“草杆子中心是空的,池水涨上来,我低头衔起那根草秆伸出水面,可吸进一丝薄薄的空气,勉力多撑了一会。”说完看着上官凤澜,“我知道你一定能救出不悔,我也一直努力等着你来救我。”

    听了雪衣的解释,上官凤澜心底自然有一番惊叹,想想雪衣曾对他说过叶雪之事,因而猜想这种生存之法大抵也是叶雪懂得的。可尽管如此,倘或没有那簇芦蒿野草,也没有他及时的赶到,她便真的——

    想到这,又不由的攥紧了拳,脸色沉了下来,“妳不该擅自贸然前去,把危险都留给自己。倘或——”他话顿了顿,没有接下去。

    雪衣有些愧疚的握着他冰凉的手,缓缓说:“凤郎,我不能拿不悔来冒险,蝶双指明要我一个人去,如果没看到我,她定会对不悔不利,我不能用孩子的命来赌。”

    “妳可曾想过,妳若真的不在了,本王同孩子该怎么办!”上官凤澜因着内心的恐惧,这气又浓了一分,语气便有些冷。

    雪衣见他挣开手,心里一下也涌上几分难过,阿碧一旁不知该如何全解,彼此间气氛沉默了一阵后,雪衣低低的说了一句:“假若日后我真的不在了,我也相信你能好好带大我们的孩子,我没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这话虽轻,却字字敲在上官凤澜心头,眸光一沉,陡然捉住她的手,“妳再说一次!”

    雪衣心里忍着难受,酸涩的说:“我知道你一定能做到的。”

    他捉着她的手不知不觉狠狠的用着力道,死死盯着雪衣的脸,不悦的道:“阿碧,妳先退下!”阿碧踌躇的迈不开步子,可见他夫妻二人的事她不好调解,又因担心雪衣而轻微道了一声:“王,王爷,公主她......她还未进食......”

    上官凤澜沉默不语,阿碧咬咬牙,无奈只有领着下人都退出寝卧,却在外头房里候着不敢离去。

    “妳刚才所说是何意思!”上官凤澜捉着雪衣的手腕又用力一分,雪衣微微吃痛的皱起眉间,她知道他生气了,可是她心里那份痛却无法告诉他,她很庆幸当年的情花毒在他死过一次后便没了,她害怕他知道她此时的心情。

    越是忍着,却越是忍不住,泪如狂潮涌上来,但她还是狠狠压制在心里。

    “妳是否有事瞒着我?!”上官凤澜用力一拉,逼她抬起头来。

    雪衣装作生气的将他手甩开,扑进床里侧,不耐的道:“我没有隐瞒什么,你如此生气,究竟是你在怪我这次冲动了,还是在你眼里,孩子根本不重要!就像你对姝儿一样!”

    屋子里片刻间如鬼一般的沉寂。

    上官凤澜紧握成拳,眼底冷色如十二的霜雪,更掺了几丝受伤的神态。

    雪衣的话,如一把双刃刀,刀刀割在他要害上。

    他正是在乎他跟她的孩子,所以担心自己对姝儿偏了心,她会难过,可冷落了姝儿又让他担心,她会否当他是那种无情的冷漠之人,而她刚才这句话,无疑让他被刀割到一般。

    论私心,他要孩子,可他更要她。

    没有她,什么都没有。

    从边关回到帝京,一路上他总有种如在云端的不切实际感,总有一丝丝不安萦绕在心头,她夜夜噩梦害怕,他又何尝不是如此,何尝不害怕这是一场梦,某一日梦醒来,她忽然就不在了!?

    而她刚才的话,就像是......在交代遗言......

    两人都僵持着,越僵,彼此心里的不安和不快便更炙热的疯长,她忍着极大的心酸,他忍着极大的心痛,猛一捶床架,低吼一声,整个古榻嘎吱嘎吱一阵剧烈的摇晃,惊得她浑身一颤!

    听见他迈开的脚步声,直到房里安静一片,她转头看时,只有油灯摇曳,帐幔上倒映着她自己的影子,他生气了,就这样走了。

    “凤郎,对不起。”

    为了让他活,她注定无法与他相守,想到这,她不能自已的伏在被褥间哭了起来。

    一连几天,他没有回房。

    而她身体略好些,便忙着上官弘宇出殡的事,朝堂上,继位一争已如箭在弦上,情况焦灼紧急。

    这日从后宫回别宫,路过雕栏院,远远的看见碧柳扶苏的雕玉拱桥上立着一道青色身影。

    雪衣心中一动,脚步调转了头。

    转过回廊,越过花圃,雪衣让阿碧领着宫女候着,她独自迈着脚步行了过来,四月初初,白日里春阳如金子般璀璨夺目,照在人身上也是暖暖的,远处烟波浩渺,近处绿柳轻拂,只见上官凤玄着一袭青底橘色祥纹的入宫正装,银色宽腰带上镶嵌着几颗碧色晶莹的玉块,下方缀着丝绦,挂着香囊等物什。

    梳着一丝不苟的束发,带着黑纱高冠。

    潇洒英姿立在桥头,静静看着下方一泓水里游弋的池鱼。

    大半年不见,他似乎清瘦了许多。

    看他气色清稳,身子应该恢复得差不多了,只是为了救回阿碧所那废掉的一半内功,她想想还是有些感激和愧疚。

    他倚在白玉石的栏杆上,听见脚步声微微一侧眸,她迎着阳光,他眯着眸打量那轮廓,浮上一抹笑:“小五。”

    因这一声小五,雪衣整个人怔了怔。

    不由得一下陷入沉思,心里想着,前世漠北王跟皇兄赫连宇都在后两世轮回为人,且都让她遇见了,却为何没有遇见她的师傅白殇的转世,莫非......莫非上官凤玄是师傅的转世?

    如果是,那为何独独师傅轮回后不再是当年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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