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人耸耸肩,听话地尾随在后,并未注意到身后的另外两个青年。潘亚则拍拍刘姐的肩,也同其他四人走进泠昊的办公室。
“你看吧,我没骗你。”两个青年之一的唐逸朝还处在惊讶情绪中的同伴给以无声的眼神示意。
廖文洛为其的孩子气苦笑,随后扭首,却正巧撞上泠-侧首打量过来的视线,两人全都一惊,但又极为默契地装作不认识。
“潘亚,你先和他们重新签份和约,其他的我们改天再商量。”
“啊,好!”潘亚朝顺利通过试奏的两个年轻人挤挤眼。
“谢谢泠先生。”会意的唐逸与寥文洛立刻礼貌地道谢,一同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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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是怎么回事?”
“我下星期可以进德馨上课”
同时一愣,互相对望一眼,恢复到沉默的气氛。
“那个”
“究竟”
泠昊皱眉,为连着两次的巧合,而泠-倒颇觉有趣地笑出声。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想告诉你我已经顺利通过考试,下星期就可以开学。”担心他还生气,她先赔个不是。
紧绷的表情有所松缓,于是那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脸笼上一层暧昧的柔和。
“没必要道歉,没做错事的话。”既指方才潘亚所归结的误会,也指同时开口的巧合,不管泠-为哪件事道歉,他都认为没有必要。
“照片,这张照片是我小时候拍的吗?我竟然一点记忆也没有。”她指指桌上的相框,实在不明白在南尚时为什么泠昊撒谎说他从来没在南湖游玩过。
像是被警察逮个正着的偷车贼,泠昊惯常锐利的目光有心虚的畏惧,并慌乱地出手把像框合上。
“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把照片放在办公桌上?我不是第一次去南尚,你也不是没去过南湖。”她竭力表现出云淡风清的平静,然追问的每一个字都足以将不愿回答的人逼人死角。
“我”他的手寻求力量似的抓住桌沿“我拒绝回答。”
又是这种什么都不回答的答案,泠-看着眼前这个极度缺乏耐心的人焦躁地拉扯自己的乌发,冷笑起来。
“是讨厌我吧?干脆说出来对我们都好,我也会知趣地不在你面前出现,大家都好过,不是吗?”
不说是,也不说不是,他用冷漠将自己伪装得密不透风。不看她,他的痛苦就不会被她识破。
总是这样,感觉他们之间似乎能拉近些距离,但最后又回到没任何进步的起始点,形成一个突不破的怪圈。意识到自己的每个举动对泠昊而言都是无意义的,她只有采取一贯地退而求其次。
“我一个人先回去。”
想拦下她,心里呐喊着不如把一切都说出来,可惜嘴巴不知如何表达,连思维也几次三番地呈现混乱。他不知该如何拦住要离开的她,也不懂如何处理感情。
“这是我这世上惟一的亲人,所以不会离开我。”孩子般的天真,他究竟在欺骗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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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墙壁转角处突然伸出的长腿将急于离开的人拦住,随后探出的人形并不陌生“我该怎么称呼你呢?泠小姐。”
快要窒息的忧悒突然消散,面对青年含笑的模样,她微微松一口气。
‘泠。”
“音乐的音?”他走到她身边。
“不是,再多加一个竖心旁。你呢?弹钢琴的。”
“唐逸,上次在南尚你可是耍了我一次,泠先生今天还问我,我和他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觉得有趣,她笑笑。
“你的同伴呢?应该恭喜你们今天和昊签了约。”
“他还在里面和潘总谈一些细节的事,我是受命出来找你的。”指指门扉紧闭的房间,唐逸的微笑带丝狡黠。
歪着脑袋,她投以不解的眼神。
“上次摩托车的事要感谢你,虽然知道你是泠家大小姐,但我们还是决定要表示一下我们的谢意,有空赏脸让我们请次客吗?”
“不好啊,就今天吗?”她爽快地答应。
“你有空就行,如果是今天的话就更好,全当是庆祝。”
“庆祝你们和昊签约后就前途无量吗?”她感觉讽刺地反问“你们弹琴就为这个?”
听出话中带刺,唐逸明朗的五官没有罩上一丝阴影,咧开嘴坦然地笑了。
“也算吧,因为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永远和钢琴和我们的音乐在一起。”
和钢琴与音乐永远在一起,这样的话语有几个人能说出?连泠昊都不曾说过。似乎被他过分灿烂的笑容迷惑,她的心跳力快。
“不错的想法,你同伴什么时候出来?”
“已经出来了,你好,我是廖文洛。”身后传来清越的嗓音,谈完合约的另一人也出现在泠-面前“上次修理费的事真是太感谢了。”
“你们很罗嗦,既然说要请客感谢我,不会嘴巴说说的就算了吧。”她朝天翻个白眼,一副受不住的样子。
唐逸和廖文洛相视一笑,后者按电梯钮,前者两只手臂一边一个搭在两名同伴的肩上。
“去哪儿吃晚饭?
“你们选吧,我只负责吃。”不忌讳男女授受不亲,从初见面起她对他们便有一定的好感。
“好,就把你卖了换晚餐吃。”性格格外开朗的唐逸玩笑道。
“可以啊,还能买一送二呢。”手肘戳了玩笑者的胸膛一下,她也感染到两名男子的快乐。
“你们卖你们的,怎么还扯上我?不太公平哦。”廖文洛就算笑也笑得极其斯文。
“当然,你和我们是一起吃饭的啊。”异口同声地回答,似多年相交的好友。三人谈笑着走出商业大楼,不在乎室外仍未降的高温,决定搭公车到最有名的火锅店。
一顿晚饭,泠-对新交的朋友很快有大致的了解。他们是华都音乐学院专修钢琴表演的优秀学生,自幼练琴。参加过四国钢琴大赛,却因为唐逸的急性盲肠炎而不得不遗憾地退出。不过两人的才华有幸被伯乐相中,实力很快得到圣音乐公司的总裁潘亚肯定,更了不得的是一向对钢琴弹奏者极为苛刻的泠昊也在今天破例给予他们不错的评价。
晚饭后,深觉不够尽兴的三人又走进一家以现场乐队表演为特色的著名酒吧。因为离乐队出场还有段时间,因此酒吧安静的气氛非常适合聊天。
“没想到泠会有一个私生女,但也不奇怪,你父亲活着的时候绯闻多得可怕。”没看到廖文洛递出的警告眼神,唐逸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
摇晃酒杯中的冰块,暗淡光线下的泠-看不出悲或者愤。
“大概就因为这个,昊在才厌恶我们父女俩。”
“嗯,你叔叔的洁癖也很有名,个别崇拜他的乐迷都学他的样子戴手套弹琴”
怕涉及当事人心中阴晦的情绪,廖文洛试着拉远话题“说到崇拜,逸这家伙可是你叔叔的狂热乐迷,上次他就死赖着有钱的亲戚带他到南尚听你叔叔的音乐会。”
“对啊,还冒充清洁工溜到休息室找昊签名。”想起南尚见面时的情形,泠-也拿身旁人打趣。
“喂,喂”唐逸不满地吊起眼梢瞪与自己青梅竹马长大的伙伴“我记得某人因为不能去整整郁闷两星期,而且还为此不让我上他的床,我之所以冒风险溜到休息室要签名可都是为了他哦。”
“笨蛋,不要在泠-面前胡说。”脸皮较薄的人涨红了脸。
“才没有胡说,现在你才觉得不好意思已经晚了。”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神经够粗的家伙反而将提醒者强硬地搂进怀里,手指轻敲怀中人光洁的额头。
看红着脸慌乱在同性怀中挣扎的廖文洛以及乘着三分醉意戏弄同伴的唐逸,对人际关系与情感异常敏感的泠-禁不住产生某种猜测。
“下次要是文洛再生气的话,逸你就霸王硬上弓。”
咦?唐逸的酒意清醒一大半,廖文洛则停止玩闹的反抗,愉快的气氛因小小的暗示冻结。
“喂,干什么这么看我?我们是朋友吧?朋友之间应该没有任何秘密。”猜测得到证实,她朝不知所措的两人无所谓地笑笑。
“你不介意?“放开怀里的恋人,唐逸不确定地问。
“告诉我我必须介意的理由,只要你们俩愿意就行,同他人无关。”她开了不知第几罐的啤酒,饮下一大口。
的确没有介意的理由,爱上谁,同谁在一起,只要两情相悦,不伤天害理。因爱无罪论,她能理解喜欢一个人的毫无理由与其中无奈苦涩。异性也好,同性也罢,如果喜欢与爱可以凭理智选择,那么幸福也就不显得珍贵了。
“笨蛋,酒量不好就少喝点,每次喝酒都出乱子。”担忧之心未退的廖文洛责骂不够细心的恋人。
“有什么关系,就像泠-说的,我们的事与他人无关,况且她也不介意。”
“死不知悔改。”了解唐逸死鸭子嘴硬的性格,廖文洛无可奈何。
“这也是一种难得的坚持啊。”另一人快乐地咧嘴“要不是我死不知悔改,我们只能当一辈子的死党,那就可惜了。”
“懒得理你,你慢慢喝。”廖文治甩掉唐逸的手,走向酒吧间宽敞的中间场地。
方才略嫌冷清的气氛不知在何时因涌进越来越多的年轻人而开始喧闹,不但所有的桌子全部满座,就连座位四周都站满热烈讨论相同话题的人们。中间场地内,一个侍者正忙着调试摆放在那儿的乐器,并调高麦可风的音量。走过去的廖文洛似乎与侍者很熟识,两人笑着交谈几句后,侍者便向喝酒的唐逸、泠-挥挥手。
“我过去一下。”不等泠-有所表示,唐逸也走到场中央,此时酒吧内便响起一阵催促的嘘声。
“大家稍安勿躁!”侍者笑容满面的拿起麦可风“依照我们酒吧的老规矩,每周四晚上的开场秀将由你们喜爱的‘洛逸’二人组大显身手”
有少女的尖叫声和少年们的口哨声,更有年纪稍长者们的掌声,泠-颇为稀奇地感受周围从未经历过的场面。同以前和阿海进过的舞厅绝对不同,有自组的乐队表演,却纯然是酒吧,想来又更像是乐队现场秀的气氛。
电贝斯略微尖锐高昂的弦音冲破现场所有的喧闹,破顶直人夜空,穿过密布的暗色云层。随后电吉它拔动几下,润泽的音质如滴落玉盘的雨滴。人群维持数秒的静默,随后响起几乎可以盖过音乐的欢呼声。
与钢琴全然不一样的乐器,可在那两人漂亮手指的拨动下流动出相同令人赞叹的音乐。狂放的电子音乐,将所有优雅高贵皆都摒弃的不羁,泠-实难相信此时在酒吧间大受欢迎的贝斯手与吉它手是下午受到古典音乐界之神认同的青年钢琴家。
这两个人毫无疑问是音乐狂,燃烧着与泠昊不一样的热情疯狂。现代与古典,电子乐器与钢琴,只要是音乐,他们就可以全身心投入,不需要分界线,包括彼此间很难被世人认同的情感。
酒意上涌,她茫茫然不知身处何处。似乎看到唐逸和廖文洛对她微笑,可体内越积越浓的酒精含量终于战胜正常的思维。合着曲乐的节奏,人群有默契地拍起手,奇迹的是廖文洛悠然且凉中带悲的嗓音竟无比清晰地传到每个听者的耳中
“谁丢了心不停狂奔寻找
夜的堕落隐在人群中的鬼魅轻声笑
冷漠如你啊又怎知我的叹息
停摆的钟是藏于街头微风的过往回忆
黑白琴键上跳舞的少年
时光流转后无可挽回的悲伤思念
你在哪里你在哪里以泪滴之弦吟唱的孤独魂灵
谁丢了心不停狂奔寻找
夜的堕落隐在人群中的鬼魅轻声笑
年少的我啊在风中轻轻歌唱
成长的树逃不过泛黄落叶的死亡哀伤
黑白琴键上跳舞的少年
时光轮转后不断重复的悲伤思念
我在这里我在这里以泪滴之弦吟唱的孤独魂灵”
喧嚣背后的孤独悲哀,她不得不承认自己之所以会答应唐逸、廖文洛的邀请,仅仅因为不愿回去面对泠昊的冰冷。悲哀到想哭,却又恰恰是哭不出的悲哀。不知不觉喝了很多酒,只是到最后仍无法流泪。
“泠-泠-”昏昏沉沉中看至两张担忧表情的模糊脸孔.而在所有意识即将失去前见到只有那对冷酷如神般无情的眼眸。
“昊”
颓然倒在一个很暖的怀抱里,更换的时空,她完全无法辨别幻想与现实的落差,惟有梦呓般地反复呢哺意识深处最渴望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