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头上的金钗银环全部卸下,把霞帔脱下,然后躺进碧纱帐里,蒙头躲进鸳鸯锦被里,闭上眼。等待那洞房花烛夜千金难酬的一刻。
然而那一刻始终没来,查嫱慢慢睁眼一看,聂华尉伏在案上睡着了!
她的视线落在迎面青琐窗上的红"喜"字,觉得那个字委实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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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阳光已经照透了纱帘;查嫱躺在悬着流苏的锦帐里,微微翻动了一下身子。
聂华尉看着睡着的查嫱。那脸儿、眉儿!就像玉琢的一般柔美。
他这一生所见过的美女太多了,上至宫苑佳丽,下及勾栏名妓,再美的女子在他看来,几乎都没什么特别了,醇酒美人对他来说不过是色欲发泄的工具而已,从未动心过,然而只有对她,不能自己。
然而她爱的是秦聪,虽然嫁给了他,也不会对他有任何真心,他只能得到她的人,却永远得不到她的心。
男女之爱,不在**,贵在心心相印,情意交流。既然她的心不在他身上,那抱她也就没什么意思了。
聂华尉转身走出绣房,在花园碰到昨晚守在新房外的丫鬓。
"姑爷早!"珠儿甜笑着,"小姐起床了吗?"
"还没,你去把她叫醒,叫她准备准备,我们该启程回辽东了。"
"是,姑爷。"
珠儿推门进去,对着查嫱的耳朵喊,"小姐,起床了!"
查嫱坐起身,睡眼惺忪,"讨厌!这么早叫醒我干嘛?"
"不早了,日上三竿了。"说完,珠儿用袖子掩了脸,暗暗窃笑。
"你笑什么?"
"小姐,你怎么一副还想睡的样子?"珠儿表情暧昧,"昨晚太累了?"
"你那是什么三八表情!我还想睡,是因为昨晚睡得少。"
睡得少?看来昨晚洞房里春色无边喔。"别赖床了,姑爷说要启程回辽东了。"
查嫱一骨碌爬了起来,迅速更衣和漱洗。
珠儿俯身整理床褥,突然惊呼,"小姐,你怎么没我跟你那么久了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那个男的是谁?"床单上没落红,也就是说小姐不是闺女,那小姐的第一次给了谁?
"你少破坏我名节。"她讪讪地说,"昨晚他没碰我——"
珠儿的眼珠飞快地转了一圈,叫道,"哎呀,姑爷会不会是寡人有疾——"
"不会啦,他就要纳妾了,怎么可能不行。"
"他才娶妻,就要纳妾!对小姐也太不尊重了,好歹你现在是相国之女。"
"我不是说过他心里已经有人了,他要纳的妾就是那个女人。"尽管她知道他心有所系,但她毫不嫌忌,只要能成为他的人,她就心满意足了。
"小姐你要反对到底,不可以让那女人进门,不然此例一开,后患无穷,将来始爷会纳更多的妾,而且妾的年纪越来越小,小姐以后就只能吃斋念佛了。"
"我看他不会纳很多妾,应该就那一个。"
"那她更不能进门。"
"既然他们两情相悦,我何不成全他们,让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小姐,你真大方,连姑爷也肯跟人分享,要是我绝不会答应的!"
"对了,也该给你找个如意郎君了。"她想到常跟在聂华尉身边的一个都尉,长得十分端正。"你觉得韩秀怎么样?与我实说。"
"小姐,我不嫁!"珠儿一阵红潮袭上。
"什么不嫁!男子生而有宰,女子生而有家,就连小猫小狈都要配对哩!"查嫱笑道,"又不是要你马上嫁,你现还小,不过韩秀这人不错,我看亲先订下来,免得他被人抢走。"
"我要在小姐身边一辈子。"
"我才不要听你唠叨一辈子哩!我们下楼吧,别让将军等太久。"
这时相国府客厅内,马相国和聂华尉在交换御敌攻守的意见。
"小姐来了。"话声过后,马相国和聂华尉不约而同地向门口望去。
只见她穿了一件淡白撒花绫短袄,下着浅绿绉纱湘裙,款款上前走动时,头上一对蝴蝶金步摇,微微颤晃。
聂华尉一见,觉得恍如巫山神女,格蒲仙妃,比晚上见时更加标致动人!
"爹,娘,"查嫱向马相国和马夫人深深一个万福。
"贤婿,我这女儿就交给你了。"马夫人道。
"岳母请放心。"
"嫱儿,你记住,男人总有男人的脾气,凡事顺着他一点,体谅他一点。"马夫人嘱告查嫱几句为人妻子的道理。
"孩儿谨记在心。"查嫱辞别。
垂着流苏的华丽软轿停在门外。马相国、马夫人和相国府的亲眷,全部来送她上轿。查嫱转过身,猛地向相国和马夫人跪下磕头,起身向已经揭起的轿帘门,坐了进去。
轿轻轻地摇摆,如坐在小船上,她感觉到自己的命运亦将随着摆渡,从平静的此岸,被推向未知的尽头,那将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呢!
她默默地向上天祈祷,不论未来如何,她只希望他能待她好一点。
不要像洞房花烛夜,那么地冷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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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小宛正坐在楼上临窗的贵妃椅上,想着自己的命运。
十二岁那年,五十岁的父亲,到京城参加他一生中第六次的乡试,结果还是名落孙山。父亲因此心郁成疾,病死在回家的途中,从此母亲同自己和六岁的妹妹,孤寡无依,过着饥寒贫困和受人欺凌的日子。
那年大旱和疫病流行,全家衣食无着,母亲只好带着她和妹妹离开老家,沿路乞讨来到苏州。不幸母亲和妹妹,双双染上恶疾,三天后便死在苏州山塘河岸上。
她伏在母亲身上哭得死去活来,河岸上暖翠楼的鸨母同明情由,反覆端详她一阵子,然后问道,"你要是愿意待在这里,我包你吃好睡好,不再挨饿受冻,唯一的条件是你要学好弹琴唱曲报答我。"
"大娘,只求您把我娘和妹妹葬了,你要我做什么都行。"她哭着说。
于是大娘买了两副木棺,盛殓了她母亲和妹妹,雇人运回老家埋葬。
而她就在暖翠楼,跟随师傅学习琴曲。渐渐地,她明白了自己的身分,开始感到羞耻、自卑。
教琴的师傅见她被心事缠绑,琴艺始终无法更上一层楼,就安慰她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一个孤女想要好好地活在世上,可走之路不多,不是做小妾,就是卖身青楼,即使是做丫鬟,以她的美貌,最后恐怕也是成了老爷的玩物罢了。
贺小宛当下叹了口气,当自己上了贼船,别无他路可走,该认命了。
三年后琴曲学成,十五岁艳帜大张,花名贺小宛。苏州城里,那些纨绔公子、豪门恶少,全都垂涎她的美色,争着要为她梳拢。
她心想自个儿是好人家的女儿,不甘心将如花容貌和青春抛掷在那些供人取欢的酒色之中,更盼望过自己能有一个理想幸福的归宿。
慢慢回想起五个月前的春宵初夜,身心交织,缠绵悱恻,是何等幸福甜蜜!
从那一夜起,她和少女告别,蜕变成真正的女人。
从那天起,她也病了,一半真病,一半假病,什么客人也不见。一心盼着能同她的梳拢人再赴巫山云雨,岂知他像断了线的风筝,袅无音讯。
她想替自己赎身去投靠他,就算做他的婢妾也好,可却不知上哪里找,就连他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他会不会去过暖翠楼找过她了?"
贫小宛这样想着,心里漫起一团情思怅惘的浓云。昨夜她被于少堂从苏州劫来京城,就在这房间暴雨摧花,恣意玩弄、凌虐。
这于少堂自幼不读诗书,专好玩鸟射猎、吃喝嫖赌,仗着父亲于太师的权势为所欲为,到处采买美女为妾,若有不从,就霸王硬上弓。
她本不该在这,在这的人应是查嫱,但查嫱逃走了,丁少堂才找上她,用五千两买下她,她虽坚持不卖,但凭她一名青楼女子,在一个势焰赫赫的皇亲面前,只有被摆布的分儿,除非是拼上一死,但死了又如何?
唉,命运,自己是做不了主的,但她不想跟于少堂
贺小宛正暗自悲伤时,房门突地被踢开,于少堂醉醺地走进来。
一双贼眼紧盯着贺小宛,嘴角扬着邪佞的笑;看着她眼神惊恐地躲闪着,裙衫微微地发抖。他就喜欢女人见着他像小兔子受惊的样儿,这带给他一种狩猎的快感!
于少堂的眼睛如两个喷着热气的火山洞,那样热辣辣的身躯,弥散着薰人的酒气,朝她不断逼来,使她感到无力和窒息。
昨晚,他命她脱去yin裤,伏在春凳上
"小痹乖,跟我上床。"说完,伸手就要拉贺小宛。
贺小宛往后门躲,"奴家那个来"
他两眼目光一凝,"那个来就不行吗?"
"会触霉头的。"她怯怯地说。
"你这个贱女人!没事来什么月事,扫我的兴!"说完即一巴掌给她。
贺小宛跌坐在地,眼里涨满了泪水,"饶了我"
于少堂嗤笑声,抬脚便狼狠踢去,她连滚带爬地躲开。踢了个空的他,摔倒在地。"好哇,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躲开,今天饶不了你!"
贺小宛狼狈地退后,撞倒了绣架,一把剪子掉在手边。
于少堂仍步步逼进,贺小宛忍无可忍,拿起剪子对着于少堂。
他大刺刺地继续逼进,"我不信你敢!"
"不要逼我。"她手发抖着。
"贱人!看我怎么伺候你。"
他的语音未落,贺小宛眼睛一闭,往前冲,"去死吧!"剪子刺入他肚子。
"你你敢杀我"难以置信地瞪着她,噗通一声倒地。
"我杀人了,我杀了于少堂,不,我不要死"贺小宛喃喃自语地。
不要慌!跋快逃走才是!贺小宛强自镇定卜来,从柜里挑了一件破旧衫子换上,再将发誓扰乱。用油灰把脸胡乱抹了一通,带了一些碎银和她的琵琶,悄悄走到屋们口,向外左右张望,没人!这才匆匆向后门那边走去。
把小宛逃出来后,不敢走大街,沿着僻静的小巷走,想从东门出城。
忽见前边巷口几匹高头马,几十名武官,簇拥着一顶华丽的软轿,喧呼而过。贺小宛定睛看去,不觉惊叫,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朝思暮想的梳拢人就这么从她眼前策马扬鞭而过。
下意识往巷口跑去,想喊住她的梳拢人,却不晓得该喊什么名字,心里一阵难过。
"大叔,这是谁的轿马?"
"大将军聂华尉正带着他新婚的妻子回辽东。"
"哦"她呆呆站在那里,望着那声势壮大的轿马,突地喊出一个她叫得出的名宇,"珠儿!"一匹骏马上,年轻武官的身后坐的竟是珠儿!
这丫鬟跟查嫱形影不离,难道那轿子里坐的是查嫱!
"大叔你知道他娶的是哪家的小姐?"
"相国的千金,昨个儿才成亲的,这么大的事,你没耳闻?"
贺小宛听了,心里像风涛搅腾,怎么也平静不下来。昨夜她被于少堂蹂躏,而查嫱却和她的梳拢人洞房花烛。
不,不该是这样的!老天搞错了,昨夜在于少堂房里的人不该是她,杀了于少堂的人也不该是她,应该是查嫱才对!
而她昨晚应该是在聂华尉的洞房里坐在那花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