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观三年四月十八,壬辰。西元1109年5月19日
赶在蔡禾的头七,赵瑜、赵琦乘快船抵达舟山渡。
蔡禾是四月十二日故的。这几月来,他都在昌国本岛上主持着县中政务。昌国虽不大,但论起人丁、土地,比起衢山岛仍多出近十倍。其中事务繁杂,千头万绪,寨中的那些半文盲,在衢山岛时还能用上一用,但到了县中,就只能靠蔡禾一人撑着。虽然从县城中强征了几个文书,但毕竟用着不放心,大事小事依然要他亲历亲为。
尤其为了征发新兵,攫取民心,在岛上展开打土豪、分田地工作后。原本在各乡村担任甲长、保正的一等户都划入了被打击的行列,县中基层政权因此被彻底破坏。一般来说,这种情况下,应该把一部分老兵转移到地方,散入各乡村,以维持基层秩序。只是现在还在战时,虽然大浃江口之战大获全胜,但每日在海峡间巡守的船只仍不能少,哪里又能抽出半点兵力。
要重新划定保甲,要制作新的地契、界碑,同时要保证春耕及时展开,此外还要为军中筹措粮草,为衢山征集物资,蔡禾毕竟只是个不第秀才,没有诸葛之才,每日里从早到晚,忙得焦头烂额,从没能好好睡上一觉。
就这样日夜不停的忙着,蔡禾眼见着日渐消瘦。到了四月十日夜,在议事时,他昏倒在桌案前。赵橹急忙找来医师诊断,却是脑卒中,撑了两天,便自去了。
一直以来,为了不给赵橹、赵瑾增添助力,赵瑜只暗自教自己的亲随读写识算,从没计划过要在寨中普及教育,希望以此来逐步掌控寨中大权。没想到因为他的这点私心,却累死了蔡禾,也害苦了他自己。眼光不能及长远,气量心胸皆是不足,有这几样致命伤,头脑再好也是没用。现在能帮他的人又少了一个,光凭几年来一直闲居在外的至善,如何还能再跟赵瑾打擂台。
在船上的数日中,赵瑜一直后悔不迭。但间或,也会想起蔡婧,这女孩自幼丧母,如今又失去了父亲,蔡禾虽然有两个侍妾,但又怎会真心待她。成了孤单一人,赵瑜无法想象,她究竟会悲痛得成什么样!
上了岛,舟山渡上的巡丁人人身着素衣,发髻上都簪了白花。见了他们,赵瑜虽然心中悲痛早过,仍不得不当众哭了几声,以表孝心。
几月来,昌国县城和岛上各个渡口、兵寨之间的驿传联络已被蔡禾建起,这舟山渡中,就有着几匹驴骡充当驿马。巡丁们给赵瑜牵来一头健骡,赵琦也跳上一匹驴子,两人让随身亲兵在后慢慢跟来,自顾自的挥鞭直趋县城。
到了城下,却看到城头上升起白幡,纸钱在城门前撒了一地。呜呜咽咽的丧乐从城中传来,其间还杂着念咒般的诵经声。赵瑜在舟山渡头就已得知,此时城中正是在做蔡禾头七的水陆道场。
两人在城门前跳下牲口,转交给守门兵卒,便哭嚎着步行进城。进了城中,街道两侧的店铺、房屋的门前摆着火盆,门头上悬着白幡,家家都在为蔡禾服丧。
‘做得过了些!’赵瑜暗自想着,又非帝王,哪能如此行事。不过,他也不敢明说出来,毕竟他是蔡禾侄儿、又是女婿,丧事办得越隆重,他就得越满意。反正他们也是反贼,倒也不惧有人告他们逾制。
两人在大街上边哭边行,于路人等见得是二郎、三郎到了,便忙在前面引着,蔡禾的灵柩正停在县衙大堂。一里的路程转眼即到。县衙正门前挂起了白灯笼,匾额也被摘下,只有八个兵卒在门口守着。县衙之上,香烟缭绕,僧侣们的诵经声,震耳欲聋。这声势,估计普陀山的和尚都被绑了来了。
酝酿了几下,赵瑜便嚎哭着冲进门中,直奔到蔡禾灵前,跪下连磕响头,放声大哭。开始还有些作势,但后来却真的是悲从中来。多年来,因从小与蔡婧结亲的关系,蔡禾待他一直如亲儿一般。虽然由于自身的原因,赵瑜跟周围总是有些隔膜,但比起赵橹,他更愿意亲近蔡禾。
赵瑜伏地恸哭,往事在眼前历历而过。不知过了多久,赵瑜感觉到有人走到他身边,一双小脚映入低垂的眼中。他抬头看去,是蔡婧。
赵瑜用衣袖擦擦脸,站了起来。女孩儿幽幽地立在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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