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支,但所有的支取存储必须留下凭证。三大钱庄背后是东海楮币局,而东海楮币局并不是衙门,而是东海王的私人产业。中枢和州县的财务,都有家奴帮天子盯着,这样的事,亘古以来从未有过。
财权、军权都被分割,陈正汇又如何比得上萧何、房玄龄?由此可见,赵瑜绝对是乾纲独断的主君。但偏偏赵瑜在外还有个从谏如流的名声。
这是怎么回事?
想来也是东海王赵瑜大事上虽然独断,小事却是从谏如流,明君的名号就是这么打出来的。不过陈正汇的性格若是硬一点,肯定也不会有如今君臣相合的局面。君性刚,臣则柔,东海如今能席卷天下,那对君臣性格配合也是一条主因
但他眼前的两人,却不是这般。对于复国之事,种师道有着不好的预感。
对上李纲投来的希望得到赞同眼神,他摇头:“奈何天津郭立”
赵桓立刻道:“郭立绝不敢动!”
李纲也配合道:“有金虏虎视眈眈,郭立不敢南下。”
种师道的眉毛动了动,‘原来已经跟金虏达成协议了’
不过若是以为郭立会怕金人,那就大错特错了。种师道继续摇头:“夏天就要到了。金虏一场南征,战马消耗极大,在马膘长起来之前,女真人无力南下。何况金虏已经在天津和燕山被打寒了胆,就算明知郭立率军离开天津,他们也不敢再去贪功。难道他们就不怕陈五才从后杀出?!那便是天津一战的翻版,金虏立国不久,帐下女真铁骑不过十数万,再经不起大的消耗了。”
被枢密使一通反驳,皇帝和宰相却不见怒色。赵桓问道:“那依彝叔的意思呢?”
种师道一抱拳:“请陛下巡幸关中!”
老种此言一出,赵桓和李纲便是对视一笑。
“果然英雄所见略同。”赵桓大声赞着。
两人的反应出乎意料,不过种师道虽老,头脑却越发的圆熟。赵桓、李纲那点小心思,他胡子动动,也就明白了。
募兵二十万是真,巡幸关中也是真,而畏惧天津郭立、旅顺陈五的心也一样是真。能收二十万兵,当然是好事,但会因此引动郭立来攻,此事却不可不防。所以在河北募兵之事,靖康皇帝不想自己做,而是让留在河北的臣子来做。
‘嘿嘿,原来如此!’老种心中冷笑。
“正如枢相所言。远有金虏,近有叛逆,河北实不可久留。”李纲在赵桓面前躬腰一礼,朗声说道:“而关中户口三百万,强兵数十万。蜀中一山之隔,亦是天府之地。拥关中之兵,蜀地之财,秦始、汉高皆据此而掩有天下。陛下若据有两地,天下恢复可期。臣请陛下巡幸关中,以图将来!”
赵桓微一沉吟,问:“河北又该如何?”
“河东沦于金虏,而中原又在伪帝之手。若陛下巡幸关中,河北便是孤悬于外,非得重臣名将不可镇守。”李纲说着,眼神便转到了种师道身上“种相公”
种师道抬眼上望,赵桓也在期待的看着他。
‘一搭一唱啊’
种师道如何不知赵桓、李纲打得什么主意,从他祖父种公世衡起,种家在关西三世为将。再加上他老种在关西几十年的积威,以大宋百年来对武将习惯性的提防,君臣两人担心他一同回关中后会攫取兵权、架空皇帝,也并不出奇。
何况今次他种师道虽不能阻金虏过河回返,但河畔一战以三千破两万,彻底歼灭常胜军主力,并阵斩为金人南下引路的罪魁郭药师,为河北、京畿的百姓出了一口恶气。在大宋如今的将帅中,他的功劳和威望是稳坐第一的。按照惯例,功劳地位到了他这地步,就是该调进中枢,加个枢密副使或枢密同知养老去了。但如今,打算避到关中,却不敢让他留在身边,
‘可我老头子都已绝了后,黄土埋到脖梗子,你还把我当贼防着。’
种师道心中叹着,他真是羡慕东海的那群武将们,没有文官们的掣肘,可以尽情施展自己的才华。不过羡慕归羡慕,这么多年他也习惯了。
走前两步,在赵桓面前跪倒在地:“廉颇八十尚领军,比臣不过长了五岁;赵充国七十三仍出寨,也只比臣小两载。既蒙陛下不弃,臣敢不效死?愿为陛下守河北,必不使金虏再敢南窥!”
“彝叔快快平身。”赵桓忙下榻扶起种师道,脸上尽是感动“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若天下武臣皆如彝叔,大宋何至于此!”
“既已安排得定,还请陛下早点启程,以防东海收到消息。”种师道不想看赵桓装模作样,又是武夫脾气,即是做了决定,就不会再耽搁。
唤李成拿来舆图,种师道指点着图上的州县,对赵桓、李纲道:“陛下出相州后,只要沿着黄河取怀州今焦作一路,往济源走。从那里过河,便可顺利入关中。这也是微臣前月渡河后潜来安利军,伏击渡河金人的旧道。臣帐下子弟道路皆熟,可为陛下引路。于路贼寇也被微臣前月路过时一鼓荡清,正好行军。”
“在济源渡河?从洛阳入潼关?”赵桓皱着眉,李纲更是摇着头,并不认同种师道的计划。
种师道知道两人担心什么:“陛下、李相勿忧。伪帝赵琦不过控制了京畿一路,洛阳河南府他是鞭长莫及,到了济源便已安全了。不过,其中有一段路需途经卫州,对岸就是京畿路。为防惊动伪帝,故而不能拥大军偕行。当以百余轻骑日夜兼程,十日之后便能抵达陕州今三门峡市!”
李纲当即摇头:“不妥!”
被人怀疑自己的军事素养,种师道一双浓重白眉挑起:“除此之外,再无他路!”
“有!”李纲自负一笑“向完颜宗翰借道便是!”种师道闻言,双眼一下圆瞪,惊道:“要走河东?!”
“正是!”李纲胸有成竹道“金虏释陛下,其用心不问可知。不外是借陛下之威,天子之号,震慑赵瑜那逆贼。即是如此,向宗翰借道往关西,难道他还敢动手不成?他也只能礼送陛下过境啊!”说罢李纲放声而笑,显是因看破了金虏的用心,并能借其投鼠忌器之际让其吃个暗亏,而得意非凡。
“原来如此!”
随口点头附和,种师道已经懒得再说什么了。既然完颜宗望、完颜宗翰是希望赵桓去与赵瑜相拼,难道还会容许靖康皇帝逃到关西做看客吗?拼着命也要将他堵在河北啊!
“金虏毕竟开化未久,若论争战,大宋的确不如。但说起用计,他们还差的太远!”李纲还在笑着,赵桓阴冷的脸上也多了一点自矜的微笑。
种师道扳着手指,从相州走滏口陉到太原东面门户处的威胜军只需七天,回来也差不多这个时间。
‘半个月后,你们就该回来了。’
就让我们君臣三人就在河北拼命罢,至于关中,金虏手里还有一大票道君的皇帝龙子龙孙。只要靖康皇帝一败,关中立马就会迎来一个新皇帝。
种师道低头出了昼锦堂,看着北面浓云滚滚,摇摇头:“当真是好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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