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海分家了!争钱、争兵、争功劳。就没一样不争。就如润州的海军陆战营和骁骑二营两家,如今就跟仇人似的,两营将校见面,甚至连话也不搭一句。到了球场上,两方的球员都是往重里下手。我前几天从润州乘军舰出海,还看到两个营的兵在酒店里打群架!也不知道宪兵队会怎么处置!”
自从三年前,赵文、赵武和陈伍三位大将军卸下职位,去自己的封地之国就藩。赵瑜就把军部划分成陆军和海军两个系统。左枢密使掌陆军军政,右枢密使掌海军军政。两人之下的左右副枢密使则分别兼任陆军总参谋长和海军总参谋长,执掌军令。由于要争夺军功和预算,陆海两军就成了冤家对头。
虽然陆军和海军中,有不少将领之间都有着老交情,甚至还多有姻亲关系,但今次要攻打高丽,两家为了争夺一个出兵的名额,过往的交情都抛到了九霄云外。让外人看了想叹气。
“光靠海军应该打不下高丽罢?”宁易问道。
“海军自有陆战军队,四大舰队中,哪家没有一个五千人的陆战营?而陆军也有船只,几条内河水师现在都归陆军了。不论哪家,都有单独出兵的实力。但官家是不可能让一家独吞战功的,肯定是各自分上一份。”李乾叹着气“如果陆枢相这等在陆军、海军都有旧属的老将出马,也许还能镇住这帮子骄兵悍将。但要是今次领兵的主帅换了岳安北、丁平东出来,恐怕还是差上一点。”
“希望开战后,他们不要互相拖后腿!”
“真要打起来,也不会再闹什么别扭,官家眼里可揉不得沙子。”李乾笑说了一句,转过话题,问道“易兄弟,高丽那边最近有什么动静?”
宁易摇了摇头:“这小弟哪可能知道,向南过了江,还要走上一百多里才到边境。”
此时中国与高丽并不是以鸭渌江为界,而是更靠南面,国境线大概位于北纬四十度线附近。桓州虽然就靠着鸭渌江,但渡江后,离着国境线的确还有一百多里。
“高丽的商贾呢?最近没到桓州来?”
“高丽的商人要去也是去鸭渌江口的保州。根本不会来桓州这偏远之地”
“说得也是!”李乾点点头,看起来却有些失望。
两人说着闲话,宁易浑家置办好的酒菜已经陆续端了上来。有野味,也有江鲜。有红烧的狍子肉,也有清蒸的江鱼,还有从附近山里掏出来的各色山珍。再加上自酿的土酒,吃得李乾心满意足。
“说起富足,还是你们东北好啊”李乾扯着一只肥得流油的山鸡腿,口齿不清的赞道。
“哪比得上江南”
“江南有什么好的”李乾把鸡骨头一抛“雷大工发明了新织机、新纺机,单苏州一地就冒出了十几家大织场,整个江南就更多,都用着水力、风力来纺纱织布,一天的产量抵得上单人十年的出产。不过江南的小织户却因此一下破产了十几万,自古都是男耕女织,现在就只剩耕了。”
“但布料真是便宜了给家里面扯些补做几套衣服,一年也花不去七八贯!”
“对,报纸上也这么说。江南虽有十几万织户破产,但天下亿万子民却能享受到更为便宜的布料和服装。可就是织户们要吃苦了。”
“报纸上不也在说要为他们找条活路吗。织造工场难道没在招人?”
“招了不少,但干不下去的也不少,工场里时间定得太死,哪比得上家中悠闲!而且要想招募下这么多人,需要更多的织造工场,更多的棉花和蚕丝。”
“蚕丝应该不会缺罢?”宁易奇怪的问道“现在官中计算家产第等时,家中的桑树不是十株以上才起算吗?如果只有九株桑树,那就不会计入家产中。计税也就省了一笔。不是说江南的人家,家家户户都种了桑树?”
“但丝绸总比不上棉布,现在江南越来越多人弃粮种棉,要不然就是棉稻轮种。”李乾凑近了,压低声音道“易兄弟,你可知道,去年江东两路的水稻出产比前年少了百分之五,整整两百万石!去年可是丰年啊!”“那京中”宁易闻言一惊。经过十几年的发展,北京已有了近百万人口。他们的口粮大半是靠着江南富余出来的粮食来支撑,若是江南水稻减产,京中可就要缺粮了。
“多亏了有你们啊!”李乾笑了笑“现今有辽宁、吉林的出产,可以补足供应直隶的缺口。若是换作前朝,不是东京饿肚子,就是江南被搜刮!”
“也对!东北人少地多,粮食从来都是富余的。我这个屯每年的出产只有五分之一会留下来做口粮和种粮,其余都卖到州中,从鸭渌江走海路运去天津。”
“所以现在政府都鼓吹着要加大开发东北的力度。那些破产的织户也要迁移一部分到辽宁路上。同时钉死江南的棉田面积,再通过开发陇右来补齐棉花来源。”
“陇右也要开发?”宁易又吃了一惊,在他的记忆里,陇右就是西域了,多沙漠,少水源。
“当然!你知道为什么要打高丽的主意吗?因为种植棉花是最耗劳力的。你家的十几顷田,如果只种苜蓿和水稻的话,有七八个人照看就够了。但若是料理棉田,人数至少得再翻一番缺人啊!”政治和战争是男人们聊天时永恒的主题,就着酒菜。李乾、宁易两人就坐在天井中的树荫下,一边闲聊,从正午一直喝到日影西斜。只见着一个半大小子这时冲进门中。
李乾一抬醉眼,眨了几眨之后,终于认出人来,笑道:“是二小子回来了。”
宁易也道:“二哥儿,来见过你十四伯。”
宁家小二听了父命,到桌前来行礼。李乾上下一打量,便对宁易笑道:“易兄弟,你有福气啊,生了个好儿子。”
“这小子这两年读书知礼了。倒不像十四哥你前次来时,玩得跟泥猴子一般。”
闲扯了几句,宁家小二告退进里屋去做功课了。
李乾端起酒杯,敬了宁易一杯,称赞道:“你家小二是个读书的料。”
宁易笑得见牙不见眼,嘴里却还谦虚着:“也就成绩还算过得去,不过明年考州里的中学还要辛苦一点。”
“看你的样子,就知道肯定不会有问题!”李乾摇头笑着“中学出来,就是个秀才了。接下去准备走哪条路,军学还是太学?”
“军学罢!我家的小子不是做文官的料!”
“好!”李乾借着酒兴,一拍石桌“子承父业,日后也要搏个裂土分茅,海外封国!”
宁易这时放下酒杯,正色道“不过考军学必须要有两人推荐,俺是有勋章的,当年也是一直杀到白山黑水的,推荐自己儿子天经地义。另外一个,俺想请十四哥你来。俺这里相熟的人家,有身份的不多,想来想去也就十四哥你的身份最合适。若不是今天十四哥你来了,过段时间俺也要寄信去请哥哥你帮小弟这个忙的。”
李乾哈哈大笑:“即是兄弟,就别说两家话。小二是我侄儿,他要进学,我这个做世伯的哪能干看着。你放心,等你家小二中学毕业,知会我一声,我把荐书送过来!”
宁易大喜,忙唤出浑家和儿子过来拜谢。谢过后,又是喝酒,直闹到三更方歇。在宁易庄上留住了一夜后,李乾便告辞离开,行色匆匆,渡江向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