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阴影兜头笼罩,目光一移,正好与她眉眼对望,这下子,脑袋瓜完全不管用了。
好一对秋波粼粼的晶眸,羞怯中居然有种要把魂魄吸了进去的魔力,他的心激烈狂跳眉目传情向来是他的专长,他作梦都没想到她也是!
很好,就来比划一下,看谁先招架不住?
看他一动也不动,司马义显得有些焦急。他这个宝贝儿子,看到喜欢的姑娘就像秃鹰看到腐肉,非咬上一口不可,但今天容不得他任性!因为金盆洗手是个借口,是个幌子,真正的目的——整个洛阳城人人皆知,唯独司马乘风不知。
“各位乡亲,请大家跟我一起鼓掌,欢迎新媒仙。”
“少爷,老爷说的是你。”小厮点醒他。
“我?!”司马乘风吓一跳,险些从椅上摔下去。
“请新媒仙上前来跟大家敬酒。”热切的掌声持续不歇。
司马乘风目皆欲裂般,怒目遥指父亲。“老头,你居然设计我?!”
“我就你一个儿子,我不设计你,设计谁?”司马义应道。
“少爷,请恕小的们得罪了。”小厮们一瞬间拥上,将他团团围住。
“谁敢碰我,我就开除谁!”司马乘风厉声威胁,俊脸上多了分杀气。
“小的们身分虽然卑微,但绝不是忘恩负义的小人。”小厮们义无反顾。
突如其来的混乱场面,除了戚彤和方果面面相觑,其他客人一点也下意外。
只见司马乘风双肩被把住,双脚被悬空抬起,那些小厮,身分虽然只是小厮,但个个都是人高马大的彪形猛汉,捉人像捉鸡一样轻而易举。
司马乘风不是不能挣脱,而是不想露出狐狸尾巴,但他也不能毫无作为,因此他故意全身像条蛇般有气无力地蠕动,结果不但摆脱不了箝制,甚至还落得披头散发的狼狈相。
这对向来注重形象的他而言,一定非常难受,大家都为此感到一阵鼻酸,只有那对兄妹露出窃笑,令人讨厌。
窃笑已经算客气了,其实他们巴不得去搬颗大石头来——打落水狗。
“就算你拿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不会乖乖就范。”司马乘风大嚷。
“乘风,少说两句,众目睽睽,别让你爹难堪。”司马夫人左右为难地叹气。
见大势已去,司马乘风恍然大悟地说:“看来只有我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子承父业,天经地义。”司马义拿出御赐“媒仙”令牌。
“不干。”司马乘风拳头紧握,缩藏在袖子里。
“你想气死我”司马义一怒,整个人像被去骨抽筋般软下去。
“夫君!”
“老爷!'’
“媒仙!”
声声呼唤,依旧唤不醒昏厥的司马义。
“你们还不快把媒仙抬到房里去!”一个背着药箱的中年男子大声命令。
“爹!孩儿不孝,孩儿答应你就是了,求你快醒过来!”司马乘风猛然惊叫。
雪不停地飘落,仿佛是苍茫的月娘在合夜里啜泣。
整座媒仙馆灯火通明,没有人睡得着,除了那对寄人篱下的兄妹。
漆黑的纸窗内,隐约传来暖炕下烧红的木炭发出的细微爆裂声。真亏他们兄妹睡得那么香甜,纸窗外不断有跑步声和谲佛声,就算猪再贪睡,也会被这种故意制造出来的噪音吵醒,不是吗?
其实,戚彤是裹着棉被坐在暖炕上,眼睛亮得像在等猎物出现的猫,而方果并不在隔壁的厢房里,而是躺在屋顶上。
为了不让人发现,方果还特地扯下罩床白幕,披头遮身,整个人和雪融成一体,好方便他打探媒仙究竟是出了什么事?
从大夫背着药箱来喝酒的行为看来,似乎早就知道有人会生病,依照常理判断,媒仙馆不可能用不洁的食物宴客,而媒仙正值壮年却毅然引退”种种迹象显示,哈哈,八成是阎罗王想娶妻,请他到地府作媒!
一阵短得几乎感觉不到的寒风袭来,戚彤眼睫一抬,方果已近在咫尺。
“老家伙为什么昏倒?是不是快死了?”戚彤大胆假设。
方果幽幽喟叹一声。“大夫说他只剩四个月可活。”
“快去买鞭炮,庆祝恶有恶报。”戚彤喜不自胜。
“会露出马脚的。”方果食指压在两片唇中间,提醒她小声说话。
见他眉宇之间有些迷惘,戚彤好奇地问:“你在想什么?”
“老家伙呢喃了一些很奇怪的话”方果百思不解。
“他大概已经神智不清了吧!”戚彤更乐,认定这是来日不多的征兆。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善等于真。”方果确信。
“你到底听到些什么?”戚彤撇着嘴,充满不屑的意味。
方果耸耸肩。“天竺、情种、礼部尚书,不知这三项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其中两项——老家伙曾是天竺梵文的译官,礼部尚书是夫人的表舅。”
整件事发生在她还未出生以前,听娘说,礼部尚书无子嗣,照理说应该收养男孩子承继香火,不过他却收养了三个女孩子,前两个嫁给富商,最后一个也是最美的一个,是无父无母的远房亲戚之女,自幼和她的小舅定了亲。
孰料她跟男人私奔了,小舅因此大病卧床,尚书以辞官退隐表达歉意,时间虽然治愈了小舅的病,却治不好小舅的心,最后小舅遁入佛门,在东离寺出了家。
为此,外公和外婆伤心欲绝,相继过世,日后,每至清明,娘就带着她们四姐妹到东离寺探望小舅。
“情种”究竟是什么?是毒?是药?是整件事的导火线吗?
“看来,情种是解开谜团最重要的关键。”方果斩钉截铁道。
戚彤忿忿地说:“真想去掐住老家伙的脖子,逼他说情种是什么玩意?”
“他已经离死不远了,你就放他一马吧!”方果鼓起勇气谏言。
“不成!”戚彤暴怒起来,眸里火苗窜动,整个人仿佛不是坐在暖炕上,而是被人绑在火炉上烧烤。“他快活了二十二年,而小舅却是痛苦了二十二年。”她不能忍受方果有着和她不一样的想法。
“舅爷参佛二十年,也许平静了二十年。”方果冷静以对。
“如果真的是这样,小舅就不会落泪。”戚彤反唇对抗。
“触景伤情,乃是人之常情。”方果语轻言重。
“所以小舅并没有真正的解脱。”戚彤一口咬定。
“也许只是一时迷惑。”今晚的方果变了个人似的,辩才无碍。
“还有小舅是外公外婆唯一的香火,无后的事怎么办?”戚彤咄咄相逼。
方果条理分明地说:“人生不如意事十常八九,只能说一切皆是天意。”
“你今晚是吃到乌鸦的舌头是不是?”戚彤好不甘心,恼羞成怒。
“退一步,海阔咳”方果猛咳了一声,着了风寒。
“反正我心意已决,什么狗屁都不听。”戚彤气愤道。
“时间不早了,快躺好睡觉吧。”方果摊开被子,呵护备至。
她哪睡得着?她一刻也不想停留,巴不得现在就把媒仙馆拆到一瓦不剩!
看看这,薄纱云气帐,雀绕纹铜镜,蝶舞焚香炉;再想想那,草覆陋禅室,缝补破蒲团,蚊虫四处飞。她的小舅还在受苦受难,陷害他的人即使此刻尝到病魔缠身的滋味,但却是在温柔多情的娇妻怀中
她为小舅不值,她为死去的外公外婆不平,悲与恨无处发泄。
她自我安抚,报复不急于一时,反正那个白痴公子不疑有诈,引狼人室,她不怕揪不出老狐狸的尾巴!死是老天爷给他的惩罚,地下满足,她要他身败名裂。带着臭名,含悲而终,死不瞑目。
她一点也不怪方果一时动摇,死亡是他多年来心头上挥之不去的阴影。他人长得像牛,脾气像驴子,个性却像小孩子,哄两句就雨过天晴。
“果哥,你也早点休息,不用为我守夜。”戚彤一笑泯恩仇。
“司马乘风色迷迷的,天晓得他会不会半夜溜来?”方果尽忠职守。
“他是不正经,但还不至于不孝到弃他爹不顾。”戚彤其实是感念他辛苦。
“你可以对任何人心软,唯独他不行。”方果不放心小姐远胜司马乘风。
戚彤翻了翻眼皮。“我是为你着想,这些日子太辛苦你了。”
“我不累,我身强咳”突如其来又一阵剧烈狂咳。
“去睡!这是命令!”戚彤钻进被里,下逐客令。
轻轻掩上门,方果退了出去,但却突然一阵晕眩,感到头上天旋,脚下地裂。
病来得真不是时候,肚子又涨得难受,往男厕走去,每走一步都要用更大的力气才能把脚从深雪里拔出来走下一步。
他不能倒下去!他要保护小姐!他靠着这股意志走进茅房,一解半个时辰。
一走出来,呼啸而过的寒风几乎快吹倒他,看来这次恐怕是病得不轻哪!
手扶着围墙前进,正要穿过拱门,胸前突然一阵湿热,怀里还有个柔软的东西。
定睛一看,四目交接,原来是个娇羞的小丫鬟,她正微抬下巴望着高大的他,朱唇含着浅笑,如小花开放。
他傻傻地拉开嘴角,露出憨直的笑容,这时,怀中有一波波涟漪似的挣扎泛起,小丫鬟像滑鱼般钻出他怀抱。“对不起,烫着你了!”小丫鬟退后一步,欠了欠身。
“没事,我没事。”方果脑袋一片空白,心儿却怦怦跳。
“你你是那个哥哥!”小丫鬟早就在宴会上注意到他了。
“我是方方才才来媒仙馆的戚果。”方果及时回神,连忙改口。
“我知道,你们兄妹在宴会上引起好大的骚动。”小丫鬟态度落落大方。
“我我们兄妹是乡下人,让姑姑娘见笑了。”方果频频吃螺丝。
“我是小如,我可以叫你果哥吗?”小丫鬟俏丽的模样,显然对他有好感。
“好咳”停不了的咳嗽声,让方果好担心她会误以为他是病猫。
小如手一伸,拂过他的额头。“果哥,你的额头好烫!你着凉了!”
“我我很强壮,睡睡一觉就好了。”余温残存,好幸福。
“果哥早点休息,明早我会去看你需不需要大夫?”
“你你真是个好姑娘。”方果恋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