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像对付登徒子般挥掌!他从头到尾都不发一语,可见是愤恨难消,她该如何平息他的怒火,才能避免走上卷铺盖走路一途?
眼看已走到一楼大厅,她焦急地大喊:“副总,请听我说——”
像道墙的宽背蓦地停顿,往前冲的鼻头狠狠的扁了两秒。
“说!”他在电梯前转过身,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她摸摸鼻子,原本一心充满著懊悔歉然,但在看到他濡湿的前发上残留的点心渣,以及湿了一滩的衣襟,陡生的笑意硬生生地被她截停在喉口。她那混合著两种回异情绪的古怪神情,让言若涛眼眸的寒意直降冰点,可脸上却又出人意表的展开生畜无害的笑容。不知是否因为在人来人往的大厅,他一改先前的酷劲,弯起迷人的双唇,用轻柔低荡的嗓音微俯下脸道:“说啊!你不是要解释什么?”
“是、是啊!”她鸡皮疙瘩群起。“副总请息怒,我不是有意冒犯,如果您大人有大量,在下愿意奉陪,再跟您赛车——”
“免!”他伸手堵住她的嘴,她再次僵立,鼻尖都是他手上残余的古龙水气息。她眼珠子瞪著他的手指,退也不是、挡也不是,周围开始聚集诡谲的目光,绕著这两个面目相异的男女。
“我忘了告诉你,我没有飙车的习惯,一次就够了。你今天是冒犯我了,不过我不急著要你赔礼,我们时间多得是,等我想到你可以抵罪的方式再告诉你,到时候你可别反悔!”他说完,慢吞吞地将手缩回,指腹还在她下唇划了一下。
她握紧拳头,识相的堆满感激的笑容。“不会的、不会的!”目送著他进电梯,待门一合上,她哭丧著脸,突然觉得胃部翻搅了起来。
“你是苏-衣?”有人在背后猛然拍了一下她的肩。“你就是他们说的副总秘书?”她一阵反胃,忙捣住嘴,转头瞧是何方神圣如此冒昧。
一张美得不可方物的脸蛋,轻易地唤起了她的记忆,她指著女人“你是那天——”
“对,面试那天坐在你旁边那个。真没想到,言若涛竟然用了你!”她上下打量了苏-衣一回。“你到底是那点吸引他呢?”
“你为什么会在这?”她大口呼吸,想遏阻胃部的激烈抗议。
“我在自营部啊!本来以为会在言副总底下,谁知道他们说自营部也缺人,叫我先做看看,所以现在是张副理的秘书,在你的楼下。我还当是什么三头六臂的对手,原来是你将我挤下来的呀!你刚才跟言副总在做什么?”美女闪动著可停下一只蝴蝶的长睫毛。
“我改天再找你吃饭我肚子不舒服”她猛按著电梯钮,等电梯门一开,便捧著胃冲进电梯里。
“喂,可别诓我啊!”美女迅速拍了一下她的背。
那一拍,终于将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尝到的泰国菜,在国际部美仑美奂的洗手间里还诸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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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女叫做唐欣,是一位名副其实引人垂涎的糖心宝贝,此刻正努力的挥赶闻香而来驻足在她长腿上的苍蝇,她噘著樱唇,尽是嗔怨。“我说苏-衣,你哪儿不好找,竟找这个路边摊,你是哪条神经出了问题?”
她挑起一道淡眉瞧着唐美女,懒洋洋地道:“这里的海鲜既便宜又好吃,可是我们部里的助理介绍的,有口碑的耶!”
“可是你瞧,我们两个坐在这里不稍嫌突兀了点吗?”
她往四周张望了一回,是突兀了点,不过不是她,是唐欣。她那一身香奈儿套装和无懈可击的粉妆,实在应该出现在五星级大饭店,而不是与口嚼槟榔、戴粗金项链、喝著维士比的莽汉一起在这路边摊。
“不过是吃一餐饭就走人,你就将就点吧,今天开会拖太晚,我饿死了!”她垮肩支颐,毫无生气。
“喂!说吧,你觉得言若涛怎样?”唐欣凑近她,好奇的双眸荧荧。
“阴阳怪气、莫名奇妙。”八字真言一出,炒蛤蜊刚好上桌,她心情也愉悦了些。
“有没有搞错?你说的可是业界炙手可热的黄金单身汉,有名媛杀手之称的言若涛?”唐欣瞪着急著进攻炒蛤蜊的苏-衣。
“他是不是黑社会杀手都不干我的事,他最好让我安安静静的上工、下班、领薪水,不要每天跟我相交贼便可。”她边吃边说的本领还不错。
唐欣的狐疑升到最高点,一双大眼尽生问号。“你在说什么?你可知道国际部为什么老缺女秘书?”
她耸耸肩。依言若涛的行径,若不是高薪诱人,她也想走人。
“听说历任女秘书都美过女明星,做不到几个月都成了他的女友,而他出手又大方,那些女人自然都不必再辛苦的上下班。老董为了这件事下了好几次通牒,说不准再由他挑选这些女秘书,但他可不管,说什么找个像吴秘书那样的手下会让他提不起劲上班,老董别无选择,只好由他了。”
苏-衣终于放下筷子,认真地看着唐欣。“你是说,我居然又找了个色胚当老板?”
唐欣“唔”了一声,接著翻了个白眼。“小姐,你有点sense好不好?哪个女人不希望被他看上!那叫风流,不叫色胚,请注意你的用词。”
“噢。”她耸耸肩,重新拿起筷子,继续埋头吃饭。“你放心,他不会看上我的,他成天想法子整我都来不及了,不会对我有兴趣的。”
“此话怎讲?”
看来不把得到这个工作的由来合盘托出,唐欣以及公司内其他虎视眈眈的爱慕者是不会放过自己的,她现在有些明了那些芒刺的来源了。
她叹了口气,原原本本的将与言若涛过招的经历说了一遍。
“你说,他哪一点像看上我的样子?我每天都在提心吊胆他会出什么馊主意来试我的能耐,哪天他若叫我高空弹跳,我就准备包袱款款走人了,我可是有惧高症呢!”
希望那天到来时,她已经有足够的钱可以让她去追寻自由的生活了。
苏-衣低头吃了几口炒螺肉,没听闻唐欣搭腔,眼皮一抬,看见她正目不转睛的直盯著自己,她伸出五指在她前面晃了晃。“喂,发什么呆?”
“莫非他转性了?”唐欣低喃著。“还是——还是他老头逼他要选蚌贤良淑德的女人在身边,防止他再吃窝边草?是了,一定是这样,所以他没事才会在你身上找乐子,因你和他从前选择女伴的标准有些差距,吃不得要要也好。听说他一直对接班没兴趣,如果不是他老头行苦肉计,他恐怕还在美国逍遥呢!”
唐欣那一串自言自语只有几个字眼飘入她的耳中——“找乐子”、“耍耍”?这是什么世界!
言若涛的确是个不折不扣的二世祖,她果真是还没出运,无法专心一意的赚她的钱,还得分神理会这些没营养的八卦。
“喂!苏-衣,你看一下我后面那桌,那个老土是不是一直盯著我?”唐欣忽然捏了下她的手指。
她抬眼望去,围绕著一桌维士比和台湾啤酒的正港兄弟中,一名精目鹰鼻的男人朝她颔首,举起杯子。
她赶紧别开眼,扒了两口饭,低声道:“别理他们,我们快吃完好走人了。”
“我知道,可是从刚才一坐下,他就盯著我了,有点怪怪的。”
“他是看你漂亮。别说了,快吃吧!”
苏-衣身上隐形的刺在缓缓张开,两人叫的菜只吃了一半,她不想随意破坏难得的乐趣。
但是她某方面特有的直觉苏醒了,她虽不是敏感的女人,但那似曾相识的目光使她胃口大减、味蕾尽失,她勉强吞下喉口无味的青菜。
“小姐们,我大哥想请你们喝一杯,交个朋友,不知道可以赏个脸吗?”一瓶啤酒矗立在她们桌上,典型的本上口音。
两人同时抬头。
小喽罗气息十足的年轻人直接跨坐在无人的高脚凳上,两臂撑在桌面,兴致盎然的打量她们,眼光自然在治艳的唐欣身上多些。
“抱歉,我们不喝酒。”唐欣的骄矜气焰显露无遗。
“不会吧?啤酒谁都可以喝的嘛!对不对,这位小姐?”下巴朝苏-衣努了努。
“先生,可以让我们安静的吃饭吗?”她专注的吃著芹菜炒花枝。
“咦?很-喔,瞧不起我们哦!”年轻人抬高轻浮的尾音。
“喂!你这人真奇怪,我们好好的在这吃饭招惹到你们了?不喝酒犯法啊?隔几条街就有一堆酒廊,你不会去那里找女人喝啊!”唐欣拉长脖子,毫无惧色。
她暗吸了口气,确定两人招惹了马蜂窝。
“老子说一句你说十句,怎样,长得漂亮了不起啊!”年轻人拍了一下桌子,她们的鱼汤溢出了三分之一来。
“长得漂亮是我家的事,你叫什么叫!是你们先惹我的!”唐欣火气也上来了,看来平时大概也不是好相与的。
“妈的!你今天不喝休想走出这个摊子,我们看谁行!”年轻人倒了一杯啤酒搁在唐欣面前。
苏-衣看了一眼那桌的人马,约有五、六个人,个个不动声色,净瞧着她们,其他不相千的客人见苗头不对,纷纷付帐走避。
她牙一咬,拿起那杯酒,直灌喉咙,再将见底的酒杯放在年轻人面前。“谢谢各位,我喝了,可以了吧?”
年轻人撇撇嘴,又倒满一杯。“大哥我就是要她喝,怎样?”
唐欣火速抄起那杯酒,朝地上一洒。“就是不喝,怎么样?”
苏-衣闭了闭眼,身上的刺全数张开,她放下筷子。
“妈的!老子不给你一点教训看你是学不乖——”年轻人抬起手,朝唐欣脸上挥去。
苏-衣陡然站起,两掌使劲一托,掀翻了桌子,连带将年轻人推倒在地上。
“唐欣!快跑!”她扯住唐欣的手臂,往后一跃。
对方见她动手,五、六个人霎时围拢过来,全身让汤汁烫得直呼痛的年轻人狼狈的爬了起来,恨恨的叫道:“大哥!别饶了那两个臭娘们!”
苏-衣靠近唐欣,压低嗓音道:“待会我一动手,你就跑,别管我,我不会有事的,记住,别回头!”
唐欣点点头,握住她的指尖在颤抖。
男人们渐次靠近,表情愉快,像在逗弄小动物般地流露兴味。“小姐,很凶哟!有练过的喔!留下来陪我们玩玩嘛!”
她往后靠,抓紧了手中的硬物,猛然朝前一揖,其中两个男人门面瞬间吃痛,弯下腰来,唐欣惊愕的看着苏-衣挥动高脚凳连伤两个人,脚突然钉住不动。
“唐欣!还发什么愣!”她再次挥出手上沉重的护身符,挡住接连袭来的酒瓶,唐欣回神后,扭头拔腿便跑。
看其中一人离群追逐唐欣,苏-衣连忙拽起地上的空酒瓶,奋力朝男人掷去,正中后脑门,男人抱头痛嚎。
她眼角一瞄,唐欣已钻入巷中隐匿不见了。鹰鼻男人手一挥,身旁的两个手下快速地奔向她,长手一伸,揪住了她的外套,将她往前拉近,她一慌,随手抓起摊位上的调味罐往前挥洒,但外套上的手仍没有放松,她两肩内缩,抽离外套,跳离几步外,趁对方被胡椒粉撒到无法睁眼之际,她脱下高跟鞋,死命地向前狂奔。
夜风刮过耳际,她听到自己赫赫的呼喘声,和身后凌乱的脚步声。
转了个街口,她没有缓下速度,依序听到了窄裙撕裂声、发夹掉落地面的声音,以及那一声声微弱的、从记忆中窜出的呼喊声——
“-衣——”
“-衣!快跑!”
“-衣!快跑!别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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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若涛瞄了眼车上仪表显示的时间——八点整。
饥肠辘辘令他缺乏耐心,即使待会将有个狂野的约会,仍挥不去胸口的郁闷感。
下午因他而延迟的各部室会议到六点才结束,正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公司,言庆余便“适时”出现在办公室逮住了他,除了对他的出动记录不满之外,还晓以大义了一番,让他明白身为集团明日之星该有的姿态和企图心,千万不能被漫飞的绯闻盖住正常的表现。
对他来说,言庆余的反应极为正常,也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但是老父在他敷衍式的哼哈回应后猛然揪住心脏、愀然变脸可就不是他所预期的戏码了,当他还半信半疑的在审视言庆余表情的真假时,苏-衣竟一把推开他,用难以置信的口吻大喊:“副总,你疯了!董事长发作了,快送医院——”
众人才赶来七手八脚的叫了救护车,他一直折腾到刚才才从医院返回办公室,待拿了合约文件上了车后,庞大的疲惫感霎时涌上。
夜晚期待的欢悦早已淡去,极力撇开的压力一点一滴地渗入心扉,再度缠绕不休,他极度厌恶的情绪正与掩藏的自我在拔河,使他缓和了车速,并且发现自己转错了街口。
他倒退回转,重新回到八线道马路上,看清前头的指标,再加速前进。
突然,他看见了一个令人咋舌的景象——一个在人行步道上狂奔的女人!
女人上半身是无袖白色紧身衫、下半身是常见的上班族窄裙,原本在街上奔跑并不稀奇,但新鲜的是女人一手拎著一双高跟鞋、一手抓著手提包,赤足在红砖道上夜奔。
很难想像那种窄短裙可以容许如此豪迈的步伐,她宛若正参与世运一百公尺跨栏竞赛,灵巧地闪过路上的各种障碍,在办公大楼林立、路上行人寥寥可数的夜晚,显得特别抢眼。
女人长发飞扬,不时回首探看身后,在惊鸿一瞥中,女人的面貌收纳眼底。他不禁低呼一声,放慢了车速,随著女人的目光后移,发现隔了十公尺左右有两个男人正紧追不舍,女人在逃避的显然就是他们。
他将车身滑向路边,在人行道尽头前靠近女人,接著横身打开右前门,朝她大喊:“苏-衣——上车!”
她惊诧的看向他,不加思索的一个箭步跨过红砖道,飞身钻进车内,反手带上车门。
他用力一踩油门,须臾间将追逐的男人抛出视线外。
他看向身旁与日间形貌相差甚远的女人,扬起眉梢,方才的郁闷奇异的一扫而空,突然仰头狂放的笑了起来。
“苏-衣,你真是令人叹为观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