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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是自己沉默太久,此时臣暄忽听鸾夙又问道:“世子逃出黎都,可会牵连府邸家臣和闻香苑众人?”
臣暄浅淡否认:“我离开之前已在府邸留书一封,告诉原歧我放不下你,知晓你脱离妓籍后离开伤心之地,才追着你一道而出……”
臣暄瞧着鸾夙天然去雕饰的明媚容颜,继续道:“虽说那书信只是场面功夫,但也算我并未真正撕破脸,与原歧名义上仍是君臣。他应会将这口闷气忍下,毕竟我父子二人尚没有公然造反。他忌惮我父王在军中的威望,想来不会太为难镇国王府和闻香苑。”
鸾夙这才安下心来:“原歧吃了这哑巴亏,定然鼻子都气歪了……那世子有何打算?预备何时启程?”
臣暄并未答话,而是反问鸾夙:“你呢?你打算去何处?往后又想做些什么?”
鸾夙面露迷惘之色:“我也不知道,大约会四处走走,看看北熙大好风光。倘若遇到可意之人,便将自己嫁了,从此安生度日。”
臣暄听到那一个“嫁”字,立刻眉头微蹙:“你不想报仇了?”
鸾夙笑了:“我相信世子能全权代劳,定不会欺我。”
臣暄闻言又是沉默,须臾才道:“你总得告诉我你欲在何处歇脚?否则即便查出真凶,为你报了父仇,我又如何能找到你呢?”
鸾夙缓缓摇头:“还是我去寻世子吧。倘若世子当真能得偿所愿,那咱们再见之时,必定还是在黎都城中。届时只望能沾世子的光,让我去序央宫里看一看,世子可别忘了我是谁便好。”
臣暄被鸾夙这一句惹出了浅笑,却并未即刻回话。他垂首把玩着手中一枚物件,半晌忽然再道:“不要嫁人。”
“啊?”鸾夙有些摸不着头脑。
臣暄抬起头来,看向鸾夙正色道:“不要嫁人。至多三年,我定为你报了父仇,再来寻你。”是的,至多三年,他已没有退路。这是他的目标,亦是他与聂沛涵所定下的最后期限。
从前她是配合他做戏,人前人后难免故作亲昵,臣暄的表白也大多是调侃语气,做不得真。偶有几次他言语隐晦,也是被她巧妙避过。而今次这番话,还是臣暄头一遭如此郑重其事地说出来,坦白直接毫无避忌,亦不给她留下任何退路。
鸾夙一时大感手足无措,不知应该回些什么。臣暄见状,又叹道:“从前在闻香苑养伤之时,我便……否则也不会执意选你做这一场戏。你这样冰雪聪明,我不相信你没有察觉。”
鸾夙垂眸不看臣暄:“世子高看我了,其实我迟钝得很。”
臣暄却好似下了决心,仍旧对鸾夙步步紧逼:“从前我不说,是因为我自身难保,担心会连累于你。如今我以三年为约,亦是因我前途未卜,生死难料……现在我不要你,并不是我不想……”
他无比坚定地看向鸾夙:“给我三年时间,我必能看清成败之势。倘若当时我已足够强大,便绝不会放你再次逃避。”
说着臣暄便将手中一直把玩之物递给鸾夙:“这是我母妃传下的玉佩,今日便以此做个信物。倘若三年后我来寻你,这便是我家传的聘礼;倘若我没来寻你……那你权当做个纪念吧。”
臣暄这一句话说得极为悲凉,仿佛已能预料到最坏的结局。鸾夙心中清明得很,纵然知晓前路茫茫、荆棘密布,臣暄仍会义无反顾勇往直前。那序央宫中的金銮宝座,是至高无上的一个诱惑,这世间没有男子能抵抗得过。
鸾夙正在兀自感慨,手中却忽然多了一个温润之物,正是臣暄母妃的玉佩。又是一枚玉佩呵!算上黑衣公子所赠的玉石挂件,如今这已是第三枚。
三块玉石,三人所赠,含义也是大不相同。
一块寄托了儿时情谊及姐妹之情,一块表达了赠别之意,而臣暄所给的这一块,则承载了一个若有似无的海誓山盟。
鸾夙忽然不知当说些什么,此时但听臣暄再笑道:“我就当你应承了。”言罢又说:“我不能在此耽搁太久,这便要赶去与我父王会合了。我已在郑城为你置办了住处,待我走后,郑掌柜自会带你过去。你且安心在此住着,有什么需要只管和他说。”
原来这客栈的掌柜姓郑。鸾夙其实很想拒绝臣暄的挽留,但不知为何,婉拒的话到了嘴边却又说不出口。她不知道自己如今对臣暄究竟抱着何种想法,她只觉他是掺了砒霜的美味佳肴,明知是毒,却仍旧忍不住想要尝一尝。
她到底还是没能下定决心拒绝臣暄。反正灭门之仇一日不报,她便一日不会轻言嫁人。再者即便不是等他,她也总要寻个落脚之处,天大地大,在郑城倘若能有人照应,倒也未尝不失为一桩好事。
况且……三年后她也未必能等到他来,就当是给彼此存个美妙念想也是好的,至少能让他在前路之上更加所向披靡。如若三年后他当真意气风发地重返郑城,则她与他之间,且看天意安排吧!
鸾夙终是握着手中的玉佩,抬眸对臣暄道了一个“好”字:“三年,我定然保重自身,等着世子得偿所愿,重返此处与我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