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读李碧华

    　　夜读李碧华，看到一句话，悠然莞尔：“在这世界上，能叫一个扬眉女子低头，挫其锐气的，只有两样：一、爱情； 二、政治。”

    说得何其到位，读得何其过瘾——李碧华，喜欢她没有理由。就像她没有理由却始终坚持以犀利和简练的笔调塑造着一个又一个执著的、妖娆的、任性的、敏锐的女子形象。从古到今、从人到鬼，让红颜薄命的宿命自始至终的延续。从胭脂扣到生死桥、从青蛇到秦俑、从烟花三月到霸王别姬，悲情在字里行间内注定无路可退；痴情在矛盾冲突中决定无休无止。

    如花、小桃、冬儿、蝶衣（我一直承认他的妃子身份）单是名字已令人眼前浮现出一个美艳凄迷的轮廓。魅如烟花、湄胜春水，却都含着一股幽怨的阴气，也许就是她们骨子里种下了无法根除的悲情和痴情。所以，有人猜测李碧华在情路上必定是吃过苦掉过泪，方能时刻保持冷眼和冷静，刻薄的将我们年少时梦想和憧憬的爱情神橘一一解剖，露出内里败絮的瓤来。令人读着，逐渐会浑身发凉，似乎被她笔下人物的阴气过上，逐渐恐惧——丧失了安全感和归宿梦——只剩下疲倦，倦的令我闭上眼睛：迟早，我们的梦会彻底破碎的。我们这样努力和吃力地行走在自我的路上，但是繁华，名利，流离还是会将我们一网打尽，然后尘埃落定在原位，只剩下疼痛过的记忆，属于自己。

    李碧华说：“最惆怅的是，人人都给你青眼。你最希望给你青眼的，却给了你白眼。匆匆地，毫无防备地，令你心头牵扯一下”；“看男人的品味，要看他的袜子；看一个人的心术，要看眼神；看一个人的身份，要看他的对手；看一个人的底牌，要看他身边好友；看一个人的胸襟，要看他如何面对失败和被出卖！”；“人那么壮大，权位、生死、爱恨、名利却动摇它。权位、生死、爱恨、名利那么壮大，时间却消磨它。”再三品味，的确如是，亦不觉悲，兴许是惯见，故认为寻常。只是怅了，而已。

    但窗外淋漓的雨声又将我飘飞了的思绪拉回，我分辨着那些雨落的范围，有敲打芭蕉叶和龟背叶的，有碰溅阳台阶和玻璃窗的。如古时江南女子手弄丝竹，将自己内里的浅愁和暗思，通过指间飘散到四面八方。

    想起方才，在q上与他的长谈，不知谈了什么，似乎什么都没谈，又什么把该谈的都谈了。

    如今留下可耐嚼的探讨不过一句：“你还记得自己最开心的一段时光吗？”

    他说：“记得，可惜过去了。”

    我又问：“可曾试图过挽回或期待过再来？”

    他答：“不刻意去想。因为知道不可能。我们都必然要割舍那些流年里的不切实际。”

    隐着身，翻看聊天记录，瞬间觉得恍惚，因为想起了慕容复。金老爷子笔下很具悲剧色彩的可怜人。从没有过开心的时光，只能寄托于复国大梦的自欺欺人中。这个人，活的可悲，却也可敬。就如那不得不提起就忍不住发笑的大片无极里的一句绝妙台词：“我被你感动了”

    似乎是不切实际的梦，但长久坚持着去做这个梦，的确不易。

    在如今穷则思变、一变就丧失原则和自我的红尘世间，不可能出慕容复，只能出优柔寡断的十二少、缺乏立场的许仙、窝囊妥协的武大郎、同流合污的段小楼。

    难不成，李碧华笔下的女子都集合了她的理想主义，笔下的男子都代表了她的现实主义。

    “负情是男人的名字。”——李碧华对男人失望，却又离不开男人。如她厌恶市井生活，却要坚持过市井生活。而她作品里的那些“阴曹地府、枉死城、黄泉路、孟婆亭、驱忘茶、忘川、六度轮回”不过是重复、重复人生山穷水尽、柳暗花明、置之死地而后生等一切各种各样磨难的开始和结束。永不停歇，直到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