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产,诞下一个男婴。
白天德将产后虚弱的她推到晒谷坪中,召集全村百姓,令人当众将刚剪脐带的婴儿活活掐死,可怜那冤魂来到人世,连口奶都没喝上。
所有人被这空前的残暴惊呆了,四下一片死寂。海棠以为自己会崩溃,也不知幸还是不幸,她挺了过来,只觉得那一瞬间,意识出离于身体了,浮在空中飘来荡去。男人狠狠地撂下一句话:“从来再来过。”
当海棠腹中的第二个孩子现怀的时候,大地上开满了红艳艳的小花,漫天漫地,美得妖艳,赤裸,令人窒息,散发出令人迷醉的清香。
漫长的刺青工艺也终于竣工。白天德第一次在房中放置了两面大立镜,海棠的身前身后各一面,道:“你自己也欣赏欣赏。”镜中,平滑光洁的玉背消失了。
呈现在眼前的,是大幅如此诡异而震撼的画面。一条高大凶猛的狼狗傲然屹立在右上方,仰头长啸,根根青毛竖起,似乎在庆贺征服的胜利。它的征服者,是一头异常美丽的黑色凤凰,翻过身子斜躺在画面的左下方,羽毛依然光鲜亮洁。
但骄傲的凤头已屈辱地歪向一边,眼神中透出无尽的恐惧和哀怨。出彩的是,黑凤凰翻转过来的肚皮上,由细羽和阴影构成了女人的胸乳的形状,还隐约可见粉红的奶头,与整个画面并不突兀,浑然天成,狼狗的两只前肢就深深陷入在这饱满的乳房里。
而凤凰的下部底端恰好收在海棠的肛门处,肉棒一捅入屁眼,整个黑凤凰的身体都好像在颤抖,给人无限遐想的空间。狼狗与黑凤凰周围,点缀着无数鲜红如血的海棠花,密密匝匝,铺天盖地,充盈了整个空间。
画面太过工巧,毛发细节皆鲜活,以工艺而言,真入了化境,呼之欲出,以画意而言,充满了无穷的诱惑和淫秽。海棠看着看着,吐出了一口鲜血,晕死过去。依稀听到男人的狂笑:“白板儿,记好了。
这就是你的宿命呀!”“当”悠长的钟声一声接着一声,像一波又一波的细浪漫过山谷。轻云薄雾间,梵音齐诵,刹那花开,恍若人间仙境,超然出尘。山中方一日,世间已是五年过去。
“笃笃”大门敲了两下,过一会,又敲了两下,不急不徐。观音庵如此清静无为乱云飞渡之地,有谁会来打扰呢?老尼慧清将寺门拉开一线,门外是一位装扮朴素的美丽少女,披着晨霞的余晖。慧清双手合十,打了个喏:“本庵正在晨课,女施主见谅。”
少女微笑道:“我来找人,找一个叫冷如霜的女人。”慧清微微一怔,垂下眼睑道:“那女施主可就要失望了,本庵没有您要找的人。”
少女似早在意料之中,拿出一件陈旧的童衫,硬塞进老尼的手中:“那么,我请求大师您,把这个东西带进去看看,我就在外面等着,好吗?”“阿弥陀佛。”老尼鞠一躬,默默阖门退回。晚课声中断了。
门后似有一些压低嗓音的争执。不到一个时辰,庵门再度吱呀一声打开,换了一位年轻的比丘尼出来,就像一道光芒闪过,让少女禁不住眯上了眼睛。
这尼姑洗净铅华,素面朝天,微蹙的眉头淡染春山,肤白得像一整块汉白玉雕出来的仕女,又苍白得令人不敢逼视。
少女设想,如果她笑的时候一定异常妩媚温柔。“不用猜疑,我们不曾认识的。我叫阿月,怎么称呼您呢,刘夫人还是如霜姐?”“阿弥陀佛,施主,如霜已死,贫尼觉悔。”少女又笑了。
很媚的那种,觉悔发现她很像一个人,一个在心中死去很久的人。“没有关系,我只是想告诉她,想见到跟这件衣裳有关的人就请即刻跟我下山,否则,她将永远失去他。”
她说得神闲气定,青年尼姑却是脸色剧变,说不出是喜是悲,是惊是惧,说话也颠三倒四:“连生,他,他真的还活着?在哪里,快带我去!”“觉悔,你心乱了。”
老尼一声断喝,试图将青年尼姑从魔障中唤醒。“是,师傅。”觉悔含泪合掌。“繁华皆成梦,红粉尽骷颅,尘世间种种,和你还有什么关系呢?”
少女发出两声讥笑。青年尼姑噙着泪,跪下,整个身子都在激烈的抖动,抖动,终于磕下头去“师傅,这几年来,日日思量,彻夜难眠,觉悔还是放不下,罪孽也太深重,不配做佛门弟子啊!”慧清一声浩叹:“你可想好了,再回头已是百年身。”整个庵里的尼姑站在慧清身后,齐声喝喏:“阿弥陀佛”日头渐起,整个不老峰山头首先沐浴到温暖的阳光。
觉悔,不,现在还俗回到了冷如霜的身份,习惯了不老峰的阳光,今天,就要远离这熟悉的一切了,心中分外留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