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日头正烈,听儿坐在石阶上,六神无主的看着被阳光镀上一层金芒的花花草草。
眼里看着美景,心却悬在伍学瀚身上,任凭被烈阳晒昏头,细汗满额际,她依然如同一尊雕像,动也不动。
桃花急急忙忙的从月华楼赶回来。“听儿、听儿!”见听儿失魂落魄的呆坐着,忍不住推了推她的手臂。“你有没有怎么样?”
一从伍老爷的房里出来,桃花就发现听儿不见了,细问之下,才知道她刚离开一会儿就出了事,早知道她不该拉着听儿出门的。
“桃花姐!”斗大的泪珠从听儿的眼中掉下。
桃花舍不得,一把把她搂进怀里。“那个该死的人渣,幸好时爷及时救了你!”
“我这么笨,大少爷很生气,我怕大少爷会把我卖给那个许大爷。”这就是她坐立难安的原因。
“不会的,大少爷不会这么无情的。都是我不好,不该带你出门。”桃花深深自责。
“桃花姐,这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不好,连点小事都处理不好,还要劳动时爷来救我。”想到伍学瀚冰冷的眼神,听儿全身不由得起了寒颤。
两姐妹提心吊胆的倾诉心事,直到桃花要去洗衣打水、张罗一些琐事,才离开听儿的身边。
----
夕阳馀晖洒遍一地,听儿就这么任日头晒了一整个下午。
伍学瀚一进月洞门,就看见垂低着一颗脑袋瓜子的她。
“小小?小小?”
低沉圆融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听儿茫然的抬起被晒得红通通的小脸蛋。
她连忙站起来,却因为短暂晕眩而脚下不稳。
“小心点!”伍学瀚连忙扶住她的手臂。“你怎么这么不懂得爱惜自己?你到底在这里坐了多久了?”他心疼她,语气难免又重了些。
“一下午。”口干舌燥下,她的唇瓣已裂,嗓音干哑。
“跟我进来。”他扶着她的手臂进入他的房间。
她心里恐慌,只得硬着头皮跟在他身后。
他将她安顿在檀木桌边的椅子上,而后倒了一杯茶,将杯子递到她的唇边。
“喝下去。”
他一个口令,她一个动作,僵硬的就着杯缘喝下茶。
喉咙里如获甘霖,直到喝到涓滴不剩,她才终于察觉自己干渴已久。
“还要吗?”他问。
她点头。“大少爷,我自己来。”她想接过茶杯,他却按住她的肩头。
他又帮她倒了一杯茶,让她就着杯缘把茶喝尽。
一连三杯,她才解了干渴。
他从窄袖里抽出一条手绢,为她擦着额上的汗渍。
她一惊,从椅子上跳起来,连连往后退。幸好他心里有准备,手一伸,又将她按回椅上。
她瞄见帕子上那熟悉的刺绣图案啊!那不是她想帮时爷擦拭湿透的衣摆时,所遗落的手帕?她以为被丢弃了,没想到立见在他的身上,
他仔细擦净了她的汗水,又将手绢收回窄袖里,看她已稍稍恢复平常气色,才道:“许大爷轻薄你的时候,你不会大声叫嚷吗?亏你还站在月华楼的地盘上,竟这么乖乖任外人欺负!”明明不是爱动气的人,偏偏他还是动气了。
她竟在他的眼前被登徒子调戏!这口气他怎忍得下去?
“我一时慌了,叫不出来。”他的怒气根本是对着她而来,她只能无助的绞着十指。
“看着我!”他命令着。“你为何从不正眼看我?”
“我”她勉强鼓起勇气看着他。“您是大少爷,我只是奴婢”她心里有鬼,怎敢正大光明的看着他?
“好个、奴婢。!”他咬牙,恐怕他这一辈子的怒气,都将发在她的身上了!
“大少爷,对不起!”她垂下眼眸。
“为何要说对不起?”
“大少爷,求您别将我卖给许大爷。”
“我是这种薄情寡义之辈吗?”原来她担心的是这个。救她的人是时得,自己又没帮她说话,难怪她会吓成这个样子。看来他得好好跟她培养感情,好让她了解他的为人。
听儿还来不及细想他所说的话,一声声娇俏的声音已经传进伍学瀚和她的耳里。
“大表哥!大表哥!”
伍学瀚和听儿同时起身。
苗千芙迳自推开房门,一眼就瞧见听儿和伍学瀚并肩而站,而且听儿的脸上还有两圈诡谲的酡红。
“小小,你呆站在那里做什么?”
“我”听儿无言。
“小小,你不是要换水吗?你可以先出去了。”伍学瀚替她找着借口。
“是,大少爷!”听儿连忙走到盆架旁端起水盆。
她还没得到答案呀!听儿回头望了伍学瀚一眼。他的脸色如变戏法,在表小姐面前总是浅笑温和、风采翩翩,自己还是别痴心妄想了。她不但是婢女,更是个骗徒呀,
听儿走出去后,苗千芙随即将房门关上,来到檀木桌前,与伍学瀚隔着桌子相对。
“千芙,什么事?”他坐下,倒了杯茶。
“大表哥,我知道宋听儿的底细了。”苗千芙的唇角有股洋洋得意。
“哦?”放下茶壶,他等着她接话。
“你为什么要纳这种不干不净的女人为妾?还是你根本不知道她的背景,随便几句话就被媒人婆给骗了?”
“你是不相信大表哥的处事能力?还是故意去调查听儿?”他目光炯炯,两句话就让苗千芙从趾高气昂变成气急败坏。
“大表哥,我是为你好!那种女人朝秦暮楚,还已经许配给别人两次了,根本毫无名节可言,你怎么可以纳她为妾?这样会败坏伍府门风的。”苗千芙洋洋洒洒列出听儿的罪状。
“千芙,大表哥做事一向有自己的道理,不用跟你解释些什么。总之,这件事到此为止。”伍学瀚站起身,气势腾腾。
不容置喙的疏离态度,让什田千芙微微胆怯,却仍忍不下心头的委屈。
“大表哥,原来你早就知道宋听儿的背景,我还以为你是被蒙在鼓里,我好心的跑来告诉你,你却是这种态度”苗千芙一向善于运用自己的优势,知道伍学瀚始终是疼她的,鼻头一酸,泪水已经盈睫。
“我在纳听儿为妾之前,就已经知道她之前骗婚的种种。”
“那你为什么”她不懂呀!
“说我多管闲事也行,说我自找麻烦也罢,总之别再问我为什么要纳听儿为妾,我自有我的想法。”他不想再谈这件事,很多棘手的事已接踵而来,他不想再节外生枝。
“大表哥,你是不是为了不让她再继续到处骗婚,所以才干脆将她给纳进门?”苗千芙是聪明的,况且她可以说是跟在他的身边一起长大的,多少可以猜测出他的行为模式。
“或许吧!”伍学瀚给了她一个不确定的答案。
“大表哥,那你休了听儿!我不想跟这种女人成为共侍一夫的姐妹。”她霸道的要求。
“我不会休了听儿。”他口气坚定。
“你我去跟舅舅说,让他为我评评理。”
“千芙,我不喜欢有人威胁我。”他挑眉,唇角虽还挂着微笑,却透露出一股冷森。
“我没有威胁你。”她没了告状的气焰,反而像受尽委屈。她爱他,却又不想惹他生气;想独占他,却又怕把他推得更远。
“那就好。”
房门外,听儿将苗千芙和伍学瀚对话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听了进去。
不是她故意要偷听,而是苗千芙的嗓音过大,当她一听到“宋听儿”这三个字后,脚就再没法移动。
她就这么站在回廊上,双手捧着水盆,明明天暖气爽,她却由脚底不断的窜起寒颤。
直到房里的声音越来越小,她才失魂落魄的踱回自己的厢房。
原来如此
她有如大梦初醒,盘绕在心头不解的疑问,也总算得到了答案,可是没想到答案竟是这么的残酷。
原来他早就知道她的过去,之所以会纳她为妾,是他宅心仁厚,怕她这样厚颜的女子,继续为非作歹,于是干脆将她纳进门,以杜绝后患。
伍府就像一座永久的牢笼,他给了她名分,将她牢牢的困住。她既是伍大少爷的妾,以伍府的影响力,他不怕她再次逃婚,更不怕她半夜爬墙跑了;除非她逃得够远,否则官府绝对会将她缉拿到案。
进了房,她颓坐在椅子上,无法动弹。暮色已暗,她仍无意点燃烛火。
表小姐说她败坏了伍府的门风,说她毫无名节可言,要大少爷将她休离,为何大少爷不肯?
还是,将她休离等于纵虎归山,他是怕她继续去骗其它人的聘礼吧?
她在他的心里原来是这样的不堪,难怪他没有亲自来迎娶她,难怪他见了她要逃之夭夭,不只因为她那日的丑颜,更因为她的寡廉鲜耻吧!
如今真相揭晓,她该怎么办?
这一切都是娘亲执意妄为,却要她来承担苦果,她逃也无法逃,留也无法留,本来还曾妄想就这么服侍他一辈子也好,结果呀
她哪还有颜面可以见他?
泪何时湿了双颊,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已经爱上这位好心肠的大少爷。
她的心好痛,从他为她端米汤开始,她的心就遗落在他身上,如今心没了,她还能活吗?
不知不觉中,听儿枕在桌上,流泪睡着了。
----
“听儿!听儿!”桃花轻轻摇晃着听儿的手臂。
晚饭时刻,桃花儿听儿没来厨房用餐,心里已觉得奇怪,只是后来一忙,也忘了要替听儿留饭菜,等到这会有空过来,却见不但屋里没点火,听儿还趴在桌上睡着了。
“桃仙化姐?”烛火已亮,睡眼蒙胧中,她瞧见了一脸忧心仲仲的桃花。...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