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浓膏,用象牙筷取出一小块,置于瓷杯内,再以沸水冲淡搅匀,甜得沁人心脾的香气,便从杯中飘出。
琥珀色的甜汤,盛在瓷杯之中,宫女福身上前,诚惶诚恐的将瓷杯送到龙无双面前。
她接过瓷杯,喝了几口甜汤,顺了顺气儿。这段时间里,赏月亭内外鸦雀无声,没半个人敢吭声,静得连掉根针都听得见。
喝了半杯甜汤后,她扬眉望着皇甫仲。
“你说,现在怎么办?”
他略一迟疑,才说:“我去问问宰相。”
“你问他!你还问他?”好不容易被甜汤压下的火气,这会儿又冒上来了。“明明就是他抢了我的米,你还给我不就成了?”
温文儒雅的俊脸上,浮现为难的神色。皇甫仲迟疑更久,才又开口。“但是,米已经入了宫了,就算要赏你,也得找个名目。”
“赏我?!那是我的东西啊!”“反正,你也抢过我这么多次--”
她瞇起眼睛。
“抢?”
皇甫仲马上改口。
“呃,不不不,是拿--”
“不管之前是抢还是拿,总之,这批米你非还我不可!”她蛮横的说,娇靥微侧,丽眸睨着他。
如此美色近在眼前,非但没让皇甫仲心动,反倒让他手脚发冷。
“这--我--可是宰相他--”
龙无双脸一沈,这下子,姑娘她连甜汤也不喝了,当下扔下瓮杯,一甩红绡丝袖,冷冷的说道:“宰相宰相,好!他是当朝宰相,我不过是一间小小客栈的老板娘,请不动皇上主持公道!小女子人微言轻,斗不过高官,我认了!”说完,她转身就要走。
皇甫仲大惊失色,连忙下了龙椅,亲自伸手拉住她。
“无双!”
“不要拉我!”
“无双--”
“不要叫我。”
“无双,你别气,听我说--”
她终于停下脚步,回过身来,丽眸直视着他。“我问你,还记不记得当年当日的承诺?”
“当然记得。”
“那时,你说过什么?”
皇甫仲深吸一口气,哭丧着脸复诵当年的承诺。“得照顾你、疼爱你,不得拂逆你的心意。”
“君无戏言?”
“当然。”
“既然如此,你干么还一心帮着那个王八蛋?”
“我没有啊!”“还说没有!”她气得跺脚。“还说什么君无戏言?还说什么疼爱我、照顾我?!”
“无双--”
“你不主持公道?”
“可是,宰相说--”
“他是皇帝,还是你是皇帝?”
“可是,宰相他说--”
又是宰相!懊死,她受够了!
“宰相说宰相说,什么都是宰相说?”龙无双抽回衣袖,甩开皇甫仲的手。“你不用去问他了!这批米我不用你还了!”
她傲然说完,燕剪柳条般的窈窕身影,翩翩走向红轿,接着上了轿子,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小女人不论来或去,往往都像是一阵暴风,扫得众人鸡犬不宁。皇甫仲看着远去的红轿,一手按着头侧,感觉整个人就像是刚被暴风卷过似的,头一阵阵的抽紧。
唉,有承诺在先,加上她对他来说意义非凡,别说是管得动她了,他根本只能任她恣意妄为,一次一次的闯出麻烦来--
想到这里,他突然警觉的抬起头来,满脸戒慎疑惑。
“不用我还,是什么意思?”他太了解她,知道她的性格不但冲动且任性,只要扯上美食,就绝对不可能放弃。
躲在柱子后许久的太监,终于走了出来,也是一脸的愁眉苦脸,心里已隐约猜出,接下来好一阵子,皇宫内肯定是不得安宁了。
他抹了抹脸,主动提议道:“皇上,我看,还是先派个人,去通知相爷吧!”
皇甫仲如见到救命浮木,连连点头。
“对,快去快去,快去通知公孙明德。”
太监领了圣旨,拱手弯身,后退出了赏月亭,以媲美传送紧要军情的速度,直奔相爷府而去。
----
“抢?!”
诸葛茵茵惊呼出声。
“老板娘,你真的要用抢的?”她难以置信的追问。
龙门客栈后院,院落极多,其中最为精致的,是建筑在荷塘上的莲花阁。阁内布置得美轮美奂,所有的织帘绣缎,以及随意搁放的古玩,都是难得一见的珍宝。
龙无双从皇宫回来后,在丫环的伺候下,以玫瑰花水沐浴,洗去车马劳顿的疲劳,以及一肚子的火气。
沐浴后的她斜卧在绣榻上,长发微湿,身穿江南织造的缇花绢衫,璎珞薄纱里酥胸半掩,隐约透着柔腻的雪白肩颈,嫩红色的软绸长裙直曳至地。柔嫩脚趾白里透红,长裙下的小腿轻轻晃动,让嫩红软绸起了阵阵涟漪。
“怎么了?又不是没去抢过。你第一天到咱们这儿来做事啊?”龙无双端起桌边的羊脂玉杯,欣赏着杯里的玫瑰露,那淡淡的浅红,才慢条斯理的饮了一口。
此刻的她,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之前的怒气,自然烟消云散。这会儿,她得忙着盘算计划,可没时间再生气了。
身为昔日骗婚高手,现任客栈大厨妻子的诸葛茵茵,却站在桌边,不断的摇头。
“话不是这么说啊!”“不然,该怎么说?”龙无双秀眉微挑,兴味盎然的问。
茵茵连忙开口,急着分析其中利害。
“以往咱们抢的,都是尚未入宫的东西。现在,那米已经进了皇宫,这深宫大院的,铁定是警卫森严。”眼看主子仍一派悠闲,没有改变主意的模样,她只得继续劝说:“而且、而且入宫行抢,是诛九族的大罪,是要杀头的!还不是杀茵茵一个人的头,是从上自爹亲,下至儿孙,还有连同一旁叔伯阿姨、堂兄表姐,搞不好连隔壁邻居,都得一块儿陪着掉脑袋瓜啊!”呜哇,她已经改邪归正了,不想连累别人了。要是做了坏事,她老公会生气的!
龙无双却笑了一笑。
“我说茵茵妹子啊!”她伸出白玉般的小手,轻拍着诸葛茵茵的粉脸,笑得可甜了。“敢情你以为,我们以往在宫外抢贡品,就不是诛九族的杀头大罪吗?”
茵茵的脸上,瞬间没了血色,
“你、你你你你、你是说--”
龙无双微笑宣布。
“那一样是诛九族的杀头大罪啊!”“不会吧?你开玩笑的吧?”茵茵捧着脸,连连后退,吓得惊呼怪叫。“老公--我、我对不起你,我真的不知道陪着老板娘出去玩耍,会连累你被砍头啊!”她一边喊着,一边跨腿就要往厨房跑,赶着去跟丈夫忏悔。只是,才跑没两步,后头就传来娇软软的声音。
“别想乘机开溜。”龙无双哼了一声。“少摆出那副被我带坏的模样,你嫁给石敢当之前,犯下的案子都够关十辈子了。”
茵茵吐了吐舌头:心虚的回过身来,忙陪笑解释。
“老板娘,不是我不想帮忙,可我再厉害,也只能骗骗那些小老百姓,见不得大场面的,要我进宫,我光是想到就两腿发软。到时候不要说是走路了,说不得连张子诩不知该说啥。”她卯起来解释,还不忘劝龙无双改变主意。“老板娘,天不何处无芳米,何必单恋一种米呢?既然那批米都已经上贡进宫了,你要不要考虑换--”
龙无双回答得斩钉截铁。
“不行!”
“老板娘,您何必--”
“我绝不换米。那批米是我的,绝不让给别人,尤其是让给那个该死的公孙老头!”
眼见劝也劝不听,茵茵双手插腰,鼓起勇气大声说道。
“老板娘,我是不知道你的后台有多大,就算再大,能大得过皇上吗?到时候要被逮了,皇上要砍头,谁能挡得下来?”她气嘟嘟的说,死守立场不肯退让。“除非,你能保证我和我家那口子的脑袋,能一直留在脖子上,否则就算你把刀子架我脖子上,我也绝对不会--”
“一千万两。”
龙无双坐在花凳上,老神在在的又补了两个字:“黄金。”
啊,糟糕糟糕,立场有点松动了!
黄金的耀眼光芒,几乎就在眼前闪闪发亮,茵茵瞇着眼陶醉了一下,突然又恢复理智,努力的摇晃小脑袋。
“不行,钱再多,要是没命花,那也是--”
“事成之后,我付你一人一千万两。也就是说,你的再加上石敢当的,就是两千万两。”龙无双轻声说道,撒下最诱人的饵。
两千万两--还是黄金耶!
哗啦哗啦,茵茵的立场彻底崩溃了。这会儿,她双眼发亮,像是看见了小山般高的金元宝,就在眼前滚动碰撞,发出美妙的声音--
“怎么样?你没胆赚的话,我也可以找别人。”龙无双喝尽那杯玫瑰露,把杯子搁回榻旁的茶几。
瞬间,茵茵脸色全变了。
“唉呀,不过是进宫嘛,有什么大不了的,您要进宫抢贡品,妹子我当然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诸葛茵茵殷勤热切的凑上前,为了金子,她马上就变得胆大包天。
“那就是没问题喽?”龙无双挑眉。
“当然没问题,只要有银子--不,金子!不要说是皇宫了,就算您要茵茵我陪着闯地府都行。”不过她谄媚归谄媚,脑袋还是满清楚的。“可是呢,钱我得先拿一半。”她伸出一根食指。“一千万两黄金。”
“没问题。”
“多谢老板娘!”
“等会儿,你到前头找白脸的,他绝不会少给你一毛的。”
茵茵笑得合不拢嘴,预备转身去领钱时,又忍不住问道:“老板娘,这千万两的黄金,够你买上几万石的好米,你何必这么执着?”她实在百思莫解。“米再种不就有了吗?反正你那饕餮宴,都等了这么多年,也不差这一年啊!”“是不差这一年,不过,要我跟那公孙老头认输?”龙无双咬牙冷哼。“这批米,我要是抢不回来,我龙无双就跟他姓!”
他有皇上撑腰,就了不起是吧?
呸,她就不信,皇上动得了她;更不信皇上有那个胆子,敢诛她九族!
鲍孙明德以为,将她的米送进宫里,她就不敢擅动吗?
娇靥转向窗外,望着醉人的枫红,丽眸微微瞇着,粉嫩的掌缓缓收紧,神情却似笑非笑,像是一头正在思索着该怎么行动的小狐狸。
哼哼,她偏就要抢给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