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仇炜之握方向盘以来行车速度最慢的一次。
时速只有三十公里,平平稳稳定速行驶,就连必要的红灯路口也以完全没有晃动的高度技巧停车。
前座的颜琳静静靠躺着,微皱着眉心眼皮颤动,放在肚腹上的双手,十指紧紧拧在一起,压下来的车窗刮进了风,她不断深呼吸企图缓和排山倒海而来的不适,仇炜之伸手握住她,着急的问:
“现在觉得怎么样?”
颜琳张开眼,头忽然晕得更厉害,她想吐,想坐起来,安全带在她动作的那一瞬发挥功效把她牢牢绑在座椅上,她不能说话,一手捂着嘴,一手无力敲着车门,仇炜之连忙靠边,颜琳冲下车来奔到路边,抱着肚子剧烈的干呕着,仇炜之赶到她身边双手扶着她的肩,发现她颤抖得好厉害。
“我现在马上送你去医院,你忍一忍。”他拭去她额上的汗。
“不要”她的唇打着颤,微弱的说:“去医院也没用,只是白折腾人,送我回家,我要回家”
“你家在哪里?”他扶着她往回走。
“在,在中山二路”她说着,坐进车子里,想不起来地址,甚至能连络的人都想不起来,脑子的资料打着混仗,就像果汁机,把所有的东西打在一起,分不出它们本来都是些什么。
仇炜之加快车速,呼啸过街。颜琳的世界在旋转,像坐在保龄球里,高速旋转的前进,她闭上眼睛,认命接受宿疾折磨。
听见铁门转动的声音,颜琳不敢睁开眼,晕眩造成的目光失焦会令她更难受,仇炜之把车子开进车库里,一阵扑鼻而来的铁锈味,使她激动。
“这里是哪里!我要回家”
她解开安全带摇摇晃晃下了车,正好撞进下车拦她的仇炜之怀里,他拦腰将她抱起走上二楼,任她无能为力的低声抗议。
“我要回家”
仇炜之小心的将她放在床上,但是颜琳挣扎坐起。
“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我要回家”
仇炜之抓住她的手,没好气的道:
“你以为你很美,每个人都对你有兴趣?”日光灯下看清她白得吓人的脸色“这里是我住的地方,你先在这里躺一下你不必担心,我看都不愿多看你一眼!”
颜琳委曲的任他扶着自己躺下来,心情志忑,但是枕头好舒服,床好舒服,能躺下来,静静躺着她就能复原,不再头晕,就可以回去。
她一动也不动的平躺,意识随着脑子里旋转的天空旋转着,她习惯性的紧紧抓住床沿,这样能让她确定这可怕的旋转只是幻觉。
仇炜之目光停在她抓着床沿的手,纤细修长的手指头似乎也透露她的无助。
后悔带她去赛车。
疼惜她的心情又一次激怒自己,他站起身,脱掉夹克进浴室好整以暇洗个澡,换上轻便的运动服,走出浴室,重新看见床上的人,心跳还是不期然的紧促。
她拘谨的平躺着像个木乃伊,裙摆齐齐覆着膝盖,膝盖之下伸出一双白细匀称的腿。他的喉骨不安的上下滚动,走过去轻轻拉过一旁的薄被替她盖上,这才看见她没有脱鞋,粉黄色小布鞋的蝴蝶结秀气的绑在细瘦的踝骨处,他小心的,小心的拉开鞋带,取下布鞋,十只干净的小脚丫在他的胸腔下撩起丝丝波动。
依依放下手心里的她的脚跟,他拉过薄被将她盖好,目光飘向床头柜上精致相框里的相片,酷似颜琳的女子偎倚在仇炜之身边,开朗的笑容像夏天的风,仇炜之走过去,看看相片,又看看颜琳,一种复杂的心思在两者之间漾开:她要当大明星了,也许再过不久,会有更多的人发现她们居然长得这么像,连他都在第一眼的时候几乎错认了。
随手把相片背朝上放倒,他回到床沿坐下来。
心痛的感觉还是这样清晰,在他想起她,想起在这个城市里还是有可能再见到她的时候,会感觉备加捶楚,他伸出手轻轻拂开她面颊上的发丝,眼睛细细读她美丽而沉睡的脸,酷似采青的脸。
其实,她们并不是那么的相像的,颜琳比较瘦,身高也比较矮,皮肤比较黑,声音比较清朗,个性,也比较温和
尽管如此,他的愤怒和温柔还是为她所牵动。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呢?我们的感情连句点也懒得划,就这样结束,难道真的是因为你就要成为大明星,而我,仍然一无是处?
仇炜之心里在问,回答他的却是颜琳低声的呻吟。
她闭着眼拧着眉,头不安的在枕头上滚动,仇炜之楞了一下,伸手解开她脑后的马尾,仔细得连一根发丝也没有扯动,长发流泄开来,她的脸完全陷在枕头里,却睡得不太安稳。
头晕?或者,她会认床
她轻缓的鼻息喷在他的面颊上他才意识到现在靠她有多近,脸上痒丝丝的騒动一直挠到心里最深处,他没有去对抗这种騒动,由着他们在心里作乱,思念和愤怒,爱情和自尊,将他点火引燃之后又用冰雪来浇。
手心拭过她冷汗滋滋的额头,指尖无限依恋的顺过她的眉,她丰润的面颊,停在她纤细的颈间,最后他站起身来,拎起外套下楼去。
今夜,得睡在车子里。
仇炜之是在一串粗鲁的拍门声里醒来的,从椅背压平的驾驶座上跳下来,铁卷门还匡啷匡啷直摇,他双手搓搓脸,按下按钮铁门卷上来,阳光照进车库,他的脸却反而变暗。
“我吵醒你了啊?嘿嘿嘿我也是昨晚一夜没睡。”仇振寰还是一贯的嘻皮笑脸,还是一贯的狼狈样。
“你来干什么!”仇炜之早就告诉过他,不许到这里来。
“我我想向你周转一点这个,啊,大概只要几千块”
仇炜之瞠目。“我昨天才给过你,我说过下个月之前都不会再给你钱了!”
“别这样不通人情嘛,我昨天晚上在超商被人抢了,”他说,仿佛这是一个好理由。“唉唉可惜了你那些血汗钱。”
“你也知道那是血汗钱?”仇炜之双手抱着胸,对他的鬼话完全不信。
“我听说你昨晚赚了一票”
仇炜之睨着他,对他的神通广大有点怀疑。仇振寰嘻嘻笑道:
“我作梦也没想不到我儿子居然这么出名哩你知道他们叫你什么吗?他们说你的车子叫“冰火”你外号叫“飞鹰”啊,嘿,我想你一定开得像在飞一样”兴致勃勃的马屁换来一顿冷眼,仇振寰改换一招“欸,不要看到我就一脸大便好不好,我是你老子啊,不借我钱也没关系,借我地方睡一觉自粕以吧,唉呀,老了,一个晚上没睡就撑不下去了。”
仇振寰说完就想上楼,仇炜之大手一伸硬是把他拦下来,看见他半光的头顶,心里有说不出来的厌恶:仇振寰原本也有好模样,可惜毒品佝偻了他的背脊,佝偻了他的志气,他总是弯着腰,眯着眼,一付希望能从路上捡到钱的样子。
“哎连借个地方睡也不让,你我以前也没有这样对你啊!”他说着,忽然露出一口黄牙,不正经的笑了。“原来有妞儿在啊嘻嘻,你都已经这么大啰,我还总把你当孩子,喂,介绍给我认识认识吧,她有可能成为我的儿媳妇吗?”说着,手背拍了拍仇炜之。
仇炜之头皮一紧,转头往屋里看,颜琳站在楼梯中间,披垂着长发看起来病弱又慵懒,不知道醒了多久了,又站在那里多久了。从口袋里拿出几张大钞塞进仇振寰手里,他满意的笑了。
“这样就对啦,在女朋友面前总要表现的孝顺一点,下次我会跟她多说你的好话的。”
“快滚!”仇炜之低喝,眼里已经冒火。
“好好好,这就走。”拿到钱他也不想再待着,骑上路边一辆破兮兮的机车,扬长而去。
“他是谁啊?”颜琳走到他身边来,发问之后才看见他神色不善。
“我送你回去。”
“我想喝点水”在他发火的眼底,她嗫嚅。
他不耐烦的走进车库,从墙角拉出一箱宝特瓶装的矿泉水,拿出一罐丢给她。颜琳伸手接个正着,心情不禁大好,她从小运动神经就比人迟顿,稳稳接住一个东西可是难得一见的,虽然这次绝对是投手的功劳。
她秀气的喝着,也一面看着仇炜之倒栽一罐水,咕噜咕噜像水牛似的,不过在国外牧场看到的牛,喝水可斯文多了。
“这里是你家吗?”她好奇。
“我没有家!”他冷淡,关上瓶盖,拎着瓶口。
她在心里‘哦”了一声,改口问:“你一个人住啊?”她在车库到处观望之后走到外面去,四周是一片杂草地,后方倒有一区整洁的住宅,门前的四线道马路又宽又直。“这条路通哪里?”
“xx技术学院,枫林温泉”
“还有隐形山道,对不对?”她笑着说,但是不敢指望这冷冻冰柜笑一个,很快接下话:“游客应该很多吧?”
“我不知道。”
“这房子是你的?”
“借来的。”
“跟谁借的?”她冲口而出,但马上再改口“我是说,你认识屋主啰?”
“嗯,”他点头,反问:“你问这么多干嘛?”
“没事。”她摇摇手;只不过有点想法而已。
仇炜之看她气色比昨晚好了很多,不禁主动关心,但听来还是恶声恶气。
“头不晕了吗?”
“好很多了,谢谢你,”虽然还晕,但在身体忍受的范围。“我这是老毛病了。”
“老毛病?你才几岁?”仇炜之不以为然。
“真的,我念高中的时候,有一次还昏倒在路上呢,从那一次起我爸妈就不许我自己一个人出门,医生说这叫梅尼尔式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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