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找,一定要将人给找回来!”这已经是第三天了,三天来,他粒米未沾,日日夜夜藉酒浇愁,未曾合眼。
砰的一声,半醉的人又摔碎了一个酒坛。
“大人,你不能再喝了!”身为傅虚怀的心腹,凌波实在看不下去,夺过傅虚怀手中正欲喝下的酒,朝醉酒之人开吼:“你日日喝酒聿姑娘就会出现吗?只怕是在梦中吧。”凌波讽刺一笑“找不到尸首,那就证明聿姑娘还活着,你不去找她,天天在这里喝酒,我怕聿姑娘回来见你这副样子又要走了,哪个姑娘会去爱上一名酒徒?”
醉眼睁开,他开始喃喃自语:“是阿!找不到尸首,人就还活着,山中野兽若逞凶也必定会留下痕迹。是的,宛夕还活着,我要去找宛夕!”迈开沉重的步子,傅虚怀一头栽倒了下来,竟睡了过去。
他醉了,更累了,养好精神,再寻人去吧!
一连几天的搜索都毫无结果,生未见人,死未见尸,可傅虚怀仍旧不死心,干脆在崖边结庐而居,等待梦中人的出现。
一日,两日,时光一晃,已过两月余,到了丹桂飘香的季节,依然没有等到聿宛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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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魂崖底一所小木屋内--
“你真的不打算赶紧去制止他几近自虐的行为?”轩辕绯一边拿着块红色织锦悉心地擦拭着剑身,一边漫不经心地问着在窗前看书的聿宛夕说话。
“现在还不是时候。”聿宛夕也是随口应答。
“是现在没时间吧!我就不知道这些破书怎么对你有如此之大的吸引力,傅虚怀如若知道他在你心里面的地位还不如一堆破书,恐怕会气得七窍生烟。”轩辕绯又换了个拭剑的方向。
“我的确是有看完这些书再去找他的想法,不过我现在避而不见是另有目的。”聿宛夕终于放下手中的书,品了一口清茶,接着又道:“他出身侯门,娶妻对他来说并不只是他一个人的事,官场里的事,也不是三言两语可说得清楚的。”
“江南第一才女这块招牌还不够分量吗?”轩辕绯不解。聿宛夕可是闻名江南的第一才女呀!那皇甫雅人不就曾经欲将她纳为已有吗?
“大姐,你可别忘了,我现在的身分可是宿云山庄庄主的三夫人,堂堂兵部尚书,又是学士之子,娶个下堂妻,这岂不是天大的笑话吗?”
“嫁过人又怎么样,咱们几个也都嫁了?有谁不是迫于无奈?何况,你嫁白云闲不也都是给他们逼的!”
“你我如此想,虚怀也不介意,可是他那逼他娶皇甫雅莲的学士爹爹会肯吗?我在等,等他不得不面对皇甫雅莲婚事的时候看他如何决定,等他彻底解决这件事再说。”摆平那件恼人的婚事,才是她最终的目的所在。
“如果他以为你香消玉殒,之后另结新欢呢?”
“我赌他不会,他这样终日落魄地守在崖上最后的结果只有一种,那就是他辞官退隐!”聿宛夕又将目光移回到泛黄的古书上“他们那两家的联姻,无非是为了相互攀护,以求栖得更高更安全的枝,当一方已经完全失去依附力量的时候,另一方还会愿意继续一场毫无价值的游戏吗?”平日里的聿宛夕温婉贤淑,知书达礼,才德兼备,没想到用起心机来竟是如此之深。
“宛夕,看来你这渔翁之利是收定了?”
“也不尽然,凡事都有变数,赢了固然是好,输了也未必是坏,如果他所谓的山盟海誓只不过是镜花水月,这种男人越早看清楚反倒是好。”只不过,她相信傅虚怀对她的爱就是了,所以她才会如此有恃无恐,优闲地在崖底看书。
“只要他不再是官,聿家的祖训就起不了任何作用,我爹纵然有再大的意见也没有用。”
“要一箭双雕还得射出去一枝箭,而你只是坐在这里等,所有的问题便都迎刃而解。这一招,果然出得狠!”
“不下帖猛葯他怎么可能有反应?我不过是顺水推舟,再让他起些波澜而已。”不管手段如何,她要的结果只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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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原臣带着一群人踏进了这间到处弥漫着酒味的木屋,刚一进门便差点被飞过来的酒坛给砸中脑袋。
“什么人!”
“什么人?你给我睁开眼睛看清楚我是什么人!”傅原臣刚刚差点被砸,这下又被这么一问,气到极点,不由得大喝一句。
暗虚怀醉眼蒙眬地看了傅原臣一眼。不是宛夕!
随即又抓起一旁桌子上的酒坛猛的向口中灌去,烈酒浸湿他已经皱折不堪的青色长衫。
眼见儿子如此颓废,傅原臣再也看不下去,一个箭步冲过去,抢过博虚怀手中举在半空中的酒坛,顺手在他脸上甩了一巴掌。
“你这个不肖子!”
清脆的巴掌声回荡在屋中,傅虚怀早已因酒麻木的脸颊浮现掌印,但他却毫无知觉;心碎了,他的世界也跟着支离破碎,又如何会在乎这加在身体上的痛?
斜眼看向一旁火冒三丈的父亲,傅虚怀淡淡地道:“爹,我是不可能回去娶雅莲的。”聿宛夕的死让他将一切尘封,承受如此大的打击之后,他已经没有任何力量再去承受任何东西。
“这岂由得了你!我们两家联姻之后势力足以撼动朝野,我绝对不允许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状况!”
“宛夕生,我傅虚怀的妻只有她一人,宛夕若死,我傅虚怀的妻还是只有她一人!”
“放肆!”傅虚怀的话彻底激怒了傅原臣“来人,把这个逆子带回去!”
经过一番挣扎,醉得几乎快不省人事的傅虚怀还是被傅原臣给强行带回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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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学士府
暗虚怀睁开眼,坐了起来,抚抚仍有些隐隐作痛的额头,下床开门出去。
才一开门,便见外面张灯结彩,所有人都喜气洋洋,忙忙碌碌。
“爹!我说过我不会娶雅莲的!”难得生气的傅虚怀这一次是真被惹毛了。
“已经下过聘,一月后你便迎娶雅莲过门。”傅原臣口气中容不得半分商量。
暗虚怀没有回答便径自离开。
“你要上哪儿去?”
“进宫!”丢下这句话,傅虚怀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傅原臣一人气得在那里吹胡子瞪眼。
从宫里出来后,傅虚怀并没有回府,而是转去皇甫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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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家的书房,气氛一直很凝重。
皇甫烈眉头紧皱,看着仍旧温文和气如常的傅虚怀不发一语。
暗虚怀脸上挂着浅浅的笑静立一旁。
终于,皇甫烈还是忍不住出声打破安静:“贤侄,辞官事大,你怎么如此草率呢?对于此事,想必令尊尚未得知吧?”傅虚怀这一辞官,可就大大失去了攀附价值呀!
“家父不知,这些小事不必惊动他老人家。”
“如果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我和你爹明早上朝的时候向皇上提起此事,相信皇上也十分不愿朝廷失去这么一个栋梁之材。”傅虚怀前途不可限量,皇甫烈实在是不想失去这个增添势力的大好机会。
“朝廷人才济济,又有皇甫大人这样的贤臣辅佐,缺我一个也无大碍。”
“这既然贤侄心意已决,那我也不便多说,至于小女的终身,就托付给你了。”算了,就算傅虚怀已经脱离官场,傅家在朝廷里的势力仍不容小觑,跟傅家联姻仍旧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皇甫大人言重了,将令嫒的终身托付于在下不会觉得委屈吗?如今在下可只是区区一名百姓。”
“小女对贤侄倾慕已久,她能嫁得如意郎君,我这个做爹的也就放心了。”雅莲喜欢傅虚怀是事实。“数月前这婚事已定,贤侄如今可是想反悔不成?”皇甫烈不觉加重了语气。
“没错!”傅虚怀淡然道,丝毫不在意对方早为他这云淡风轻的口气以及他的回答而勃然大怒。
“当初答应婚事的是你自己,如今毁婚的也是你,你这般戏弄我皇甫家是何居心?小女遭人退婚,我皇甫烈丢不起这个脸!”皇甫烈大怒,言下之意是这桩婚事不容反悔。
“皇甫大人位高权重,又深受皇上器重,想必不会为了儿女之事毁了自己前程,葬送全家性命吧!”傅虚怀并不将对方的恼火放在心上“皇甫大人,那龙纹玉掌梳还好用吧?”
“龙纹玉掌梳?那是什么东西?你不要顾左右而言其它!”皇甫烈怒道:心下却为傅虚怀的话为之一震。莫非那件事曝光了?
“什么东西?我以为皇甫大人会比我更清楚那是什么东西!”傅虚怀笑道。
“你你想怎么样?”听傅虚怀的口气,心知他已经牢牢踩住了自己的尾巴,容不得他狡辩,皇甫烈失去了方才的气焰。这龙纹玉掌梳是七年前云南进贡的贡品之中最为宝贵的一件,此梳不但质地极佳,雕工精妙绝伦,最主要的是长年使用可延年益寿,皇甫烈于七年前指使姒锦程劫下贡品,中途取了这件稀世珍宝,拦截朝廷贡品可是死罪啊!事情一旦揭发,他皇甫家可全都会没命。
暗虚怀从不打没把握的仗,既然他已经打开天窗说亮话,那就代表他胸有成竹,纵使皇甫烈再想什么法子也是无济于事的,搞不好惹火了他,连命都会丢掉,更别说继续他的荣华富贵了。
“很简单,我要你交出玉梳并且退婚。”这是他最终的目的,若不是得回来解决这些麻烦事,他是不会让他爹那般容易就将他带回家。等所有的事告一段落后他便会回断肠崖等宛夕,若等不到,他将一生守候,从此长伴青山。
“我可以给你时间考虑,你不必草率的决定退婚与否。”傅虚怀笑着,表面上一副凡事好商量的口气,言语问却是不折不扣地紧紧相逼。
“我凭什么相信你。”皇甫烈不愧在官场打挥卩年,如今竟然还能如此镇定。
“皇甫大人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暗虚怀的口气就像在谈论天气,不痛不痒,可听在皇甫烈耳中却字字如千斤重,压在心上让他毫无反击之力。
“好,我答应你,从此两家相安无事。”皇甫烈怎么可能拿全家的性命作赌注?傅虚怀的行事作风岂如他表面上那么温和。你侵他一步,他反噬你更胜百步,只是天生的温文儒雅将他的本性掩饰得太好。
“很好,既然我们达成共识,那在下也该告辞了。”目的达到,多说无益。事情看似解决,但他知道皇甫烈不会就此善罢甘休,不过他傅虚怀也不会坐以待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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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完全解决这件事已是月余之后,皇甫烈绝对没有想到自己欲处理傅虚怀不成,反而从云端跌到地上,从太和殿大学士被眨为平民百姓,傅虚怀果然够狠!没有揭发皇甫烈贡品之事却将皇甫烈从高位扯下来,皇甫烈已失去所有,他还有何本钱跟傅家斗,虽说傅原臣恼火儿子辞官退婚,但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再怎么样也还是得护着的。如此一来,皇甫烈又怎么动得了傅虚怀?纵使他们同样退出了官场,傅家庞大的势力仍让皇甫烈无可奈何,只能就此作罢。
之后,傅虚怀留书一封,离家回到断肠崖,他心意已决,任谁也改变不了他的决定。
尽管傅原臣被整件事气得暴跳如雷,但傅虚怀人都走了,他又能怎样?他不懂那聿宛夕怎有如此之大的吸引力?连死了也让儿子这么死心塌地,事到如今也只有让儿子自己用时间治愈伤口,但愿他很快就能找回自己!
注:元徐再思折桂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