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没有开口,他的眼神也渐渐平静下来。如果雒灵看到他这定力,一定会赞叹不已吧。
“但你最终还是出手了,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你的兄弟,不是为了复仇,而是为了守护。我很高兴,真的,比看到你为了杀我而动手更高兴。所以我才跳进陶函之海”
“你可以消失了!”于公孺婴冷冷道:“没错,你的存在对我而言是个没法解开的死结。但再复杂的恩怨,也还有一个办法可以完结掉的。”
银环一阵黯然:“你是说,时间”
“还有死亡!”于公孺婴道:“你已经不存在了。所以,我不再牵挂你,无论是情意,还是怨恨。你对我来说已经是过去,一个完结了的过去。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走吧,就像刚才那个‘江离’一样消失吧。”
“是这样的吗?”银环的眼神更加黯淡了,于公孺婴却无动于衷。
“是这样的吗?”说话的不是银环!听到那个声音,于公孺婴全身剧震!他告诉自己不能回头,但他的颈项还是出卖了他!于公斛宁就站在他的背后,怨怼地望着他:“这妖女在你心里真的已经完结掉了?那你为什么不举弓把她杀了!”
于公孺婴的心开始滴血,他的弟弟——尽管他明知道那只是一个幻象——却仍尖锐得让于公孺婴难以抗辩:“杀了她啊!这可是个好机会!你在这个地方杀了她,以后就能彻底地忘掉她!那你就真的解脱了。”
于公孺婴没有动手。
“还是说,”于公斛宁的话像一杯毒酒:“还是说你根本就没有忘记她?根本就还舍不得她?这妖女的肉体是死了,可她却仍然在你心里活着!”
于公孺婴的手开始发抖。于公斛宁却没有停下:“同时活在你心里的,还有爸爸,妈妈,还有我那个嫂子,以及你那还没来得及看到这个世界死掉的儿女!这些人都死在对面那妖女的手下,而你却让他们死后仍然不得不和这妖女做邻居!你”于公孺婴暴喝道:“不要说了!”
“呵呵,不要说?”于公斛宁大笑道:“你凭什么阻止我?就凭你比我强?”
“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哼,就算在你心里,我也仅仅是这么个无理取闹的形象,对吧!我就是要打击你,怎么样!”于公斛宁的脸笑得有些僵硬:“其实你要阻止我,根本就不用动箭。对吧?你手里还捏着一张王牌呢,把它掀出来啊。把它掀出来,你就连杀掉我的理由都有了!”
“不!”
“不?为什么不?因为你知道,你根本就没有资格杀我!没错,我害死了爸爸,可你也害死了妈妈!你凭什么来处置我?哥哥。”
“别再说了!”
于公斛宁笑了,笑得很凄凉:“我只不过是个幻象,是的,你心中的一个幻象。改天你看到我——我的真人的时候,你会怎么样对待我呢?你也不知道吧?如果有人揭破了那层皮,比如那个什么都知道的江离,把这件事情公诸于世,那些自诩正义的人逼着你执行家法,你该怎么办?”
“不会有那么一天的。”于公孺婴道:“爹爹是自己去世的。他临终前的意思,大家都很明白。”
“明白?”于公斛宁冷笑道:“明白的只有你吧?你在找借口!嗯,你为什么找借口呢?是因为顾及兄弟之情?不,不对,你是因为顾念这个女人。”
“不是。这根本就没关系。”
“没关系?怎么会没关系?你一天不忘掉这个妖女,你就对妈妈有愧!那你就没资格来杀我!你不杀我,只是因为你不想忘记那个妖女!”
于公孺婴想否认,但大汗淋漓而下,却连开口的力量也没有了。
“哥哥”于公斛宁的声音突然变得柔和起来。
“你到底要我怎么样?”
于公斛宁道:“很简单。举起你的箭,用死灵诀把眼前那个女人解决掉!那就什么都解决了。说不定连这个什么心幻都破掉了!”
于公孺婴颤抖这伸手,取弓,拔箭。如果桑谷隽见到他现在的样子一定大吃一惊:这个鹰眼男人也有这么狼狈的时候!
箭尖闪现点点寒光,寒光上是将发未发的恩情与怨恨。
银环看着箭尖,这一次没有闪躲,也没有求饶,反而露出不易察觉的微笑。
于公孺婴的身子渐渐安宁下来,手渐稳,弦已圆。眼见箭将飞出,于公孺婴却突然整个人松弛下来,那一箭还没射出就已经连弓一起跌落在地。于公孺婴没有看于公斛宁,也没有看银环,而是望向一个无人的虚空,黯然道:“犬戎祭师,你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