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在金明池摆水戏,当时我就觉得这种彩弹很有用,出烟快,烟雾大,还不怕水。留着给皇宫女眷做表演,太可惜了。”
去年端午耶律焱来东京议和,皇帝在金明池大摆宴席,还表演了盛大的水戏。就是在水戏上,谢玄辰看中了这种东西,他当时就想,如果能应用在军事实战中,效果应该会很好。
有人看到歌舞升平,有人看到无限机遇。
谢玄辰说完,把彩弹绑在箭上,随后拉弓上弦,弓弦近乎绷成满月。
他瞄准,忽的松手,弓弦震动出尖锐的破空声,箭矢更是激射而出,飞一般在空出拉出一道弧线,砸在了耶律机的后背上。
耶律机闷哼一声,亲卫看到慌忙大喊:“东丹王!”
“别声张!”耶律机喊道,然后自己忍着疼折断留在身外的箭杆,说,“他们仅靠这些花招撑不了多久,冲,冲上河岸我们就赢了。”
“是。”
耶律机的思路是对的,可是现在他身边被彩烟包围,外面的人看不到他,而对于河对岸的邺军说,耶律机简直就是活靶子。
副指挥官在各个方阵大喊:“耶律机就在黄色烟雾里,黄烟在哪儿他在哪儿!”
箭雨骤然密集,耶律机被箭矢压得抬不起头,谢玄辰见耶律机已经被完全牵绊住,对副指挥官说道:“你们留在这里盯着他,不要让他冒头。我去带着右军切断他们的东路。”
“王爷!”
“无妨。”谢玄辰勒着马,忽然加速从阵前跑了出去,“能让我受伤的人,全天下唯有一个,如今还在家里等着我呢。”
八千禁军被分编为左中右三路,中路四千人,带着盾牌箭矢在中央拦截耶律机。而左右两路都埋伏在路边,一等到信号就冲出去截杀北戎人。
谢玄辰亲自领着右军冲锋,谢玄辰带着骑兵冲在前面,步兵跟在其后。骑兵马蹄上都包了棉布,这样在冰上就不会打滑。
耶律机虽然带了十万人,可是这十万人全由耶律机一人指挥,先前耶律机为了显摆军威,特意让众人排成一条线过河,东西绵延好几里。这样看起来确实人多势众,黑云压顶,但是因为东西战线长,消息往来也十分缓慢。
耶律机带领的中路很明显出现了问题,东西两翼不明所以,他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忽然被骑兵冲散。北戎战线拉的长,被骑兵一冲就被切割成一块块的,他们失去中路的指挥,顿时大慌,随后邺朝骑兵围成圈,借着高度优势收割人头。
北戎东翼完全落入失联状态,期间稍微流露出集聚的念头,就被邺朝的骑兵冲散,只能一小块各自为战。谢玄辰还派人用契丹语大声喊耶律机已死之类的消息,北戎士兵不明真相,惊慌不已,又被邺朝神出鬼没的骑兵打的信心崩溃,很快就完全溃败。
死于落水、箭矢的人只是少数,被谢玄辰用攻心战分块绞杀的东西两翼,才是伤亡大头。
耶律机得知东西两翼失去联络,气得猛吐一口鲜血。亲卫看到大惊,纷纷喊着“东丹王”,耶律机知道这一战他是彻底败了,愤恨喊道:“鸣金撤兵!”
管铭这一次打的特别畅快,他在禁军待了好几年,从没有一次像今日这般热血沸腾,畅快淋漓。他脸上全是血,马也累得几乎跑不动。他下了马,见一轮圆日西斜,早晨还不可一世的北戎人匆忙撤去。
一个同乡见了他,骑马向他走来:“管铭,你今日杀了多少人?”
“二十五个。”管铭极为自豪,同乡听了也露出钦佩的神色:“厉害,我仅仅二十一个,自愧不如。”
他们俩说完对视大笑,邺朝军力出了名的不堪一击,历来都被北戎压制,甚至连西夏都敢看不起邺朝。谁能想到,有朝一日,他们能在和北戎人的战争中狠狠出一口气。
管铭笑完,远远看见一个人骑马走来,他连忙拉了同乡一把,两人一起站在路边,恭敬给来人行礼:“岐阳王殿下。”
谢玄辰自然是不会理会路边两个小小的校尉。右军的指挥官如今跟着谢玄辰身边,问道:“王爷,耶律机受了伤,狼狈撤离,我们是否要乘胜追击?”
“穷寇莫追。”谢玄辰脸上表情淡淡的,他面容干净,神情淡漠,和他座下近乎血染的战马形成鲜明对比,“冰上不安全,说不定还有冰窟窿没被发现,如果把马的腿折了,损失可比杀几个北戎人大多了。不必追了,让人整理战场,把铠甲和武器全扒下来,回营。”
“是!”
谢玄辰和指挥官说着话走远。等谢玄辰的背影远去后,管铭和同乡才刚重新呼吸。同乡撞了撞管铭胳膊,低声问:“岐阳王……杀了多少人?”
管铭摇头,同乡遗憾,但也觉得可以理解:“不能说?”
“不是。”管铭缓慢道,“是不知道。太多了,别说数,估都估不出来。”
今日一整天,清河镇都不得安生。
各家各户没人敢出门,惴惴不安地等待着镰刀落下。慕明棠光想想就心惊胆战,她不敢看,但是又忍不住听外面的动静。
最开始是北戎人的喊杀声,声音粗狂又听不懂说什么,想来是契丹语。后来外面突然响起各种各样的炮声,后来又传来另一阵喊杀声。
听声音,像是他们这一边的。
最开始没人敢出门,后来胆大闹腾的小子们偷偷出门看,之后青壮男子也跟出去,等最后,赵乡绅赵娘也忍不住出去了。
丫鬟跟着赵家出去打探消息,等回来后,满面喜意:“王妃,听说王爷射伤了北戎的什么王,他们打不赢,已经死了很多人了。”
慕明棠惊讶,忍不住从座位上站起来:“当真?”
“当真。”
慕明棠还没来得及细问,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低沉沉闷的鸣金声。慕明棠吃了一惊,赶紧追出去看。
此刻大街小巷上到处都是喜气洋洋的人,众人都在相互传话:“北戎人退兵了!”
有人说着说着就哭起来,又哭又笑,激动非常。不光是他,街上其他人大多都是这般表现。
耶律机退兵了,他们首战告捷。
慕明棠一颗心安下又提起来,她连忙问刚才打探消息的丫鬟:“王爷呢?可有受伤?”
丫鬟摇头,她也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话,她怎么会知道战场上的细节。慕明棠举目望向街道尽头,只能强忍着担心等着。
谢玄辰直到很晚才回来,慕明棠一听到院子里有说话声,立刻扔下手里的东西往门外跑去。谢玄辰正嘱咐喂马的事,一转身见到慕明棠,立刻露出微笑。
慕明棠看见他全须全尾地站在眼前,才觉得一颗心落回实处。她眼里的泪一下子涌了出来,不顾外面还有人,立刻往谢玄辰怀里扑去:“你怎么才回来?你有没有受伤?”
“没有。”谢玄辰伸手稳稳接住慕明棠,自然而然地把她抱在怀里,“清点人数花了很长时间,所以才回来晚了。下次我一定让人告诉你,不会让你空等。”
谢玄辰一边说,一边用眼神示意身后的人,有没有眼力劲儿,还杵着干什么?
几个亲随知趣,悄悄告退,临走时还牵走了马。
王爷和王妃说话,别说人,连畜生都不能留下。
谢玄辰用眼神吓走了不重要的人,他眼神凶煞,但是对慕明棠说话的语气依然温柔:“没事,我不会受伤的,不信你进屋查?”
谢玄辰拢着慕明棠回屋,此刻丫鬟也早都没影了,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慕明棠回屋后才觉得自己情绪化,像个小孩子一样。
她擦去眼角的泪,有些不好意思:“谁要查你了。”
谢玄辰内心有点失望,其实他还挺期待的。不过慕明棠哄好了就行,他拉着慕明棠坐到自己腿上,问:“今天是不是把你吓坏了?是我太过自私,想把你放在身边。你本来不需要经受这些的。”
慕明棠摇头:“不,我要是见不到你,我才更担心。你吃饭没有?”
谢玄辰点头:“在军营里吃了。”他说完觉得不对,眉间一动:“你还没吃?”
“等你。你没回来,我吃不下。”
“胡闹!”谢玄辰这回是真的气了,“这种日子以后还长着呢,你每次都这样饿着自己?你是想折腾你自己还是想折腾我?”
他虽然这样说,但还是立刻让人摆饭。这回谢玄辰生了气,一定要惩罚慕明棠,说:“不罚你不长记性。这回我来喂你,不许挑食,全部吃下去。”
慕明棠当然不肯,她都多大人了,哪用别人喂饭?但是这次谢玄辰无论如何都不肯让着她,慕明棠没办法,只能由谢玄辰喂着吃。
慕明棠被困在他腿上,被迫喂饭,后来谢玄辰看着也饿了,从她嘴里抢了不少吃的。慕明棠吃了有史以来最艰难的一顿饭,后来她实在吃不动了,耍赖道:“我不吃了,肚子都撑圆了。”
谢玄辰立刻亲手验证了一下,见慕明棠确实吃不下了,才勉为其难地放过她:“行吧。这次先给你记着,剩下半次惩罚以后继续。”
谢玄辰不情不愿地松手,慕明棠一获得自由,立刻跳了起来。谢玄辰怀里骤然一空,颇为不舍。
慕明棠捂着胃在屋里消食,躲谢玄辰躲得远远的。过了一会,她扭扭捏捏走过来:“你怎么换了身衣服?”
谢玄辰低头一看,道:“哦,我刚从战场下来时衣服沾了血,我不想把这些东西带回来冲撞你,就在营地洗了澡后才回来的。”
慕明棠应了一声,忽然小指勾上谢玄辰衣袖,轻轻拽了拽:“你不是说任我检查么。”
谢玄辰一时都没反应过来:“嗯?”
灯光下慕明棠肌肤细腻如瓷,顾盼生辉。她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拽住谢玄辰衣袖,眼波流转间似有笑意:“你说你没受伤,我不信。空口无凭,我要检查。”
作者有话要说:双更合一。
辰辰给大家发50个红包,庆祝他受检顺利!